颜殊没去看林氏,可就算不看她也知道,林氏是怎么想的。
不过她并不在意。
她说的本来就是事实。
萧家想要退婚本无错,可你大大方方上门退就是了。
以白宸的性子,也肯定不会上赶着萧家,死赖着不肯退的。
萧家却非要在白宸出事时上门退婚。
这和落井下石没区别。
他们做得出这样的事,也就别怕被人说成忘恩负义。
且在鬼域和白宸聊起此事,她就曾有怀疑,白宸一年前出事,其中是否有阮溱溱,和这对夫妻的手笔。
想想看,阮溱溱若不退婚,又要如何嫁入皇室?
且前世他们都能逼她答应让谢元娶阮溱溱做平妻了,暗戳戳的害白宸坏了白宸的名声,来帮阮溱溱退婚这种事?
不管是阮溱溱,还是这对夫妻,肯定也能做的出来。
这个小插曲很快过去。
而随着皇帝的出现,朝中几位皇子连同文武大臣,也有许多来萧府吊唁。
此事也暂时无人再提及。
按照大炎风俗,先人离世需在中庭停灵满三月后,方能下葬。
不过世上之事本无绝对,各世家大族都是依黄历吉时而行。
萧家的两位姑小姐,只回来了一位奔丧,还有一位丈夫是外放官员,得了信儿正在赶回的途中。
因此老国公下葬的日子选在一个月后。
萧府中庭处早早搭建起数间草棚,萧府上下加起来几十位主子,这些日子轮流守灵,吃住休息则都在草棚之中。
整整一个月,饿了顶多喝点稀粥,还得日夜跪着守灵。
虽垫了厚蒲团,可萧家那些向来养尊处优的主子们仍是受不住,都肉眼可见的消瘦下来,个个膝盖红肿,走路都打起了飘。
许是自小挨饿惯了,也做惯了苦活,颜殊对此没多大感觉,只是本就没养回多少肉的小脸,也清瘦回了原样。
木青玉儿环儿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可这是规矩她们也没有办法。
第二十五天,前来吊唁的人,比先前少了很多。
“云宴云公子前来吊唁~”
府中接待宾客小厮的高喊声,让颜殊蓦地一惊抬头,便看到灵堂外小厮带着两个男人走进来。
当先者是名大约二十岁左右的青年,模样长相看起来很普通。
三千墨发白玉冠束,穿着一身月色锦衣,腰间也束同色玉带,还挂着枚质地上佳的羊脂玉佩,玉佩上浅青色的络子,随着男人走动轻轻摇曳。
打扮极致素净,却又无一不透着股,低调的奢华。
颜殊看了一眼便垂下头,前世她的脸严重烧伤,加上回炎京后得了个萧家‘义女’的身份,祖父去世时她没资格过来守灵。
所以并不知晓前世楚怿有没有来过。
应该是有的。
毕竟别的皇子都是爱惜羽毛。
可这位丝毫不在乎自己羽毛,早已乌漆抹黑和乌鸦一个色儿。
独独只爱人才。
他手下能人志士极多,但登位后依然求贤若渴,于国之肱骨重臣也很敬重。
从未干过那等卸磨杀驴、过河拆桥之事,至少在她死前确实如此。
至于他年老之后,是不是也和历史上许多皇帝一样变得多疑、昏溃。
这个……就真不好说了。
因为她没看到。
楚怿上前接过萧一鸣递过来的香,对着老国公灵位郑重的拜了三拜。
将香插好后又朝萧震霆几兄弟拱手:“诸位请节哀!”
萧家几兄弟还了一礼。
“多谢云公子前来祭拜家父,只不知云公子你与家父是……”
萧一鸣奇怪的问。
这位云公子面生的很,他从来都没见过,也没听家里兄弟提起过。
“云宴与老国公素不相识,可久闻老国公威名,云宴早就钦佩不已。知老国公故去,冒昧前来相送,还望诸位勿怪。”
萧一鸣赶紧道:“哪里话,云公子有心了。”
“云某告辞,诸位请留步。”楚怿上完香便干脆的带着侍卫走了。
云昶对自家主子的举动很是费解,出了灵堂低声问:“主子,萧姑娘就在那儿,说好来撑场子,您怎么也不和她打个招呼说句话呀?”
“我何时说过要给她撑场子了?”
“她不是咱们的金主么,不给她撑场子,怎么博她的好感?不给人撑场子,主子您今儿又来萧家干嘛?”
“明知自己蠢,就别整天胡猜乱想。”楚怿凉凉的回了一句。
云昶不明所以,生怕被骂成是猪,也没敢再问。
楚怿也未再言语。
小姑娘如今哪需要别人撑场子。
且就算需要,他也不可能出面冒这个尖,那只会引旁人更多猜想,给小姑娘名声添黑,对她有害无益。
再说小姑娘对他本就很有好感。
他还需要搏什么好感?
今日他纯粹来拜祭老国公而已。
偏他早就说的清清楚楚,云昶那个榆木脑袋,却非要七想八想。
楚怿的出现未掀起任何浪花,转眼就被萧家人抛诸脑外。
五日后,天还未亮,萧家的送葬队伍,便早早出发。
漫天的纸钱飘飘洒洒,凄凄艾艾的哭声中,送葬队伍一路出了城,在吉时前到达位于城郊的萧氏族地。
颜殊跪在队伍中央,听着周遭撕心裂肺的嘈杂哭嚎声,眼看老国公的棺椁被沉入陵墓之中。
而后轰隆隆……墓门被缓缓封闭。
她脑子里再次浮现出,前世今生,老人初见她时的画面。
建安二十三年,十月初七,是前世老国公离世的日子。
建安二十三年,九月二十六,是今生老国公离世的日子。
离开鬼域时她就在想,一定要尽快赶回炎京。
她一定要让祖父亲眼看到她的脸完好如初,圆了祖父前世今生的念想。
她也希望能够缓解祖父的病痛,让祖父最后的日子里不用熬的太辛苦,能走得轻松一些。
可最终……
因为她的重生和提前回来,却让祖父提早离世。
这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前世今生,她与祖父竟都只有这临终一面之缘。
颜殊闭上眼帘,将眼中浮上的那抹酸涩,全都逼了回去。
再睁眼。
她起身径自离开。
木青与玉儿环儿赶紧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