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眼中寒光一闪,语气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和冷酷:
“至于易中海那个老东西……先单独关着!关足三天!小黑屋漏风?哼,正好让他好好吹吹冷风,清醒清醒脑子,
仔细回忆回忆,十年前他是怎么昧着良心、用那些下作手段,侵吞我军属抚恤、吃我林家绝户的!
我妹妹林雪,可是对他恨之入骨!不让他受够活罪,难消我心头之恨!”
周雄立刻心领神会,这是不仅要查清旧案,还要从肉体到精神上,彻底地摧垮、折磨易中海!
他肃然立正,沉声应道:“明白!林处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保证让他‘好好’回忆!”
易中海被保卫处的人像拖死狗一样,扔在哐当作响的破垃圾车上拉出四合院的消息,
如同一颗投入死水潭的巨石,瞬间在九十五号大院里激起了滔天巨浪,把全院老小都炸得人仰马翻,心惊胆战。
前院阎埠贵家、中院贾家、后院许大茂家……几乎是家家户户门窗紧闭,落栓加锁,仿佛外面有瘟疫流行。
但那一扇扇糊着旧报纸的窗户后面,却紧贴着无数双惊恐又充满窥探欲的眼睛,
死死盯着外面刚才发生那骇人一幕的院子当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生怕一点响动就会引来无妄之灾。
易大妈当时正坐在自家门槛上摘菜,眼睁睁看着丈夫被粗暴地拖走,
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魂魄,僵在原地愣了好几秒钟,才仿佛从噩梦中惊醒,发出一声凄厉得不像人声的嚎哭!
她把手里的菜篮子一扔,也顾不上捡那只跑丢了的破棉鞋,
就那么连滚带爬、披头散发地冲向了后院,一路哭喊着,如同奔丧一般撞开了聋老太太那扇虚掩的房门。
“老祖宗!老祖宗!不好了!塌了天了!出大事了哇!”
易大妈一头栽倒在聋老太太屋里的泥土地上,也顾不得疼,双手拍打着地面,鼻涕眼泪糊了满脸,声音嘶哑地哭喊,
“老易……我们家老易……被保卫处那帮天杀的啊!给抓走了!
就用……就用院里那辆运煤渣垃圾的破板车给拖走的啊!
他腿上那伤……前天被林动那小畜生打的,还没好利索呢,肿得老高……这么一折腾……这……这是真要他的老命啊!
您可得给我们做主啊!”
聋老太太正心神不宁地坐在炕上,手里那串油光发亮的佛珠捻得飞快,
心里七上八下地等着易家那边的消息,盘算着下一步该怎么走。
一听易大妈这杀猪般的哭嚎和带来的噩耗,她枯瘦如鸡爪的手指猛地一抖,
那串盘了多年的紫檀木佛珠“啪嗒”一声掉在炕席上,绳子断裂,褐色的珠子“噼里啪啦”滚落一地。
她那张布满深刻皱纹的老脸瞬间血色尽褪,变得惨白如纸,握着炕沿的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她千算万算,绞尽脑汁,也没算到林动这个煞星出手会如此狠辣决绝,如此迅雷不及掩耳!
这才上班第一天!连口气都没让人喘匀!厂里的椅子恐怕都没坐热乎,就直接动用保卫处的力量,上门抓人!
而且是用这种极具侮辱性的方式!这哪里是正常的调查问话?
这分明是彻底撕破脸皮,不留任何余地,要往死里整易中海!
是要杀鸡儆猴,做给全院、全厂的人看!
“你……你亲眼看见的?确定是保卫处的人?不是……不是街道或者派出所?”
聋老太太声音发颤,浑浊的老眼里还残存着一丝渺茫的侥幸,希望是搞错了,或者是别的部门例行公事。
“全院的人都看见了!看得真真儿的!就是保卫处三科那个科长周雄带的队!
带着好几个穿蓝制服、戴红袖标的,凶神恶煞的!”易大妈拍着大腿,哭得几乎背过气去,
“老太太,现在可全靠您了!您得快快想想办法啊!
老易要是真折在保卫处那帮丘八手里,随便安个罪名,我们这一家子可就全完了!喝西北风都没地儿去啊!”
聋老太太猛地闭上眼,干瘪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像破风箱一样呼哧作响。
她知道,不能再有任何犹豫和幻想了!
再等下去,易中海在那个如同阎王殿般的保卫处里,面对周雄那些粗坯,
还不知道会被用什么手段撬开嘴巴,吐出多少要命的东西来!
必须立刻、马上采取行动!去找杨厂长!这是目前唯一可能挽回局面的、最后的一线希望了!
“别嚎了!嚎丧有什么用!哭能把人哭回来吗?”
聋老太太猛地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近乎疯狂的决绝和狠戾,厉声呵斥道,声音尖利刺耳,
“赶紧的!去前院找阎老西家,或者中院谁家,借辆板车来!拉我去轧钢厂!现在!立刻!马上!快去!”
易大妈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漂浮的稻草,连滚带爬地冲出屋子,
也顾不上什么脸面了,哭着喊着去借板车。
不多时,一辆木头轮子都快散架、平时用来拉煤土的破旧板车,“吱吱呀呀”地停在了聋老太太的门口。
易大妈和闻讯赶来、同样吓得面无人色、六神无主的一大妈一起,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又干又瘦、却仿佛有千斤重的聋老太太连搀带抱地弄上了冰冷的车板。
板车在易大妈和一大妈一左一右的推行下,“嘎吱嘎吱”地呻吟着,
缓慢地穿行在黄昏的胡同里,朝着红星轧钢厂的方向艰难前行。
就在离厂门口不远的一条岔路上,竟迎面碰上了正推着那辆崭新二八大杠自行车、看样子是刚办完事准备回家的林动!
双方的目光在空中猝然相遇,瞬间碰撞出无形的、却足以让人心惊肉跳的火花!
林动骑在自行车上,身姿挺拔,眼神冰冷、锐利得像两把刚刚磨好的刀,
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仿佛早已洞悉一切的审视和毫不掩饰的嘲弄,
冷冷地扫过板车上形容狼狈的聋老太太和两个惊慌失措的大妈,
仿佛在看一场蹩脚而又注定失败的滑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