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雄把心一横,牙关紧咬,腮帮子上的肌肉都绷紧了起来,
猛地挺直了多年来因压抑而有些佝偻的腰板,双脚并拢,做了一个干净利落、标准无比的立正姿势,
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决绝和破釜沉舟的勇气而显得有些嘶哑,却异常坚定:
“请林处放心!周雄明白!这件事,从此刻起,烂在我肚子里!带进棺材里!
除非您亲自问起,否则绝不对第二个人吐露半个字!
档案的事,您放心!哪怕天塌下来,杨厂长亲自拍桌子,档案也绝不可能从我手里外泄!
查不到水落石出,把易中海那老贼侵吞烈士抚恤的铁证挖出来,我周雄……提头来见!”
“好!”林动脸上终于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带着些许满意和认可的笑意。
他知道,周雄这把刀,经过这番极限施压和利益诱惑的双重考验,
其忠诚和可用性,已经得到了初步的确认,算是比较牢靠地握在了自己手里。
他站起身,绕过办公桌,走到因激动而身体微微发抖的周雄面前,
用力拍了拍他结实的肩膀,语气缓和了些,却带着更深的、直指人心的蛊惑和承诺:
“老周啊,你也是从野战部队摸爬滚打出来的老兵,应该比谁都清楚,
在队伍里,只有跟对了能打胜仗、敢打硬仗、也能带着弟兄们打出身价前程的将官,才有奔头,才有前途!
咱们红星轧钢厂保卫处,眼看着就要迎来大变革!
我得到确切消息,厂子升格在即,咱们保卫处随之升为处级单位,那是板上钉钉的事!
到时候,水涨船高,现在的科长,就是正儿八经的处长!大队长,就是副处长!级别、待遇,不可同日而语!”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周雄,话语充满了诱惑力:
“你跟我好好干,拿出当年在侦察连的劲头来,帮我把处里这些歪风邪气整饬干净,
把队伍带成铁板一块,把我交办的这几件公事私事,都办得漂漂亮亮、滴水不漏……
我林动在这里给你撂下句话:绝不会亏待了跟我一条心、出了死力的兄弟!
到时候,三科科长……不,应该是三处处长的位置,以及处里核心班底的位置,必有你周雄一席之地!
而且,是实权在握、说话算数的一席之地!”
这番话,如同给周雄注射了一剂效果强劲的强心针!
处级单位!科长变处长!这前景,这台阶,比他原先那些苟且偷安、只求安稳熬到退休的卑微想法,简直强了何止百倍千倍!
一股滚烫的热血瞬间冲上了头顶,让他激动得脸颊通红,眼眶都有些发热。
他再次猛地并拢双腿,抬起右手敬了一个极其标准、带着风声的军礼,
声音洪亮,充满了焕然一新的斗志和忠诚:
“是!林处!周雄以后就死心塌地跟着您干了!
保卫处,从今往后,三百多号人,只有一个核心,一个声音,那就是您林处!
您指哪儿,我周雄就打哪儿!绝不含糊!绝不退缩!”
怀里揣着林动亲口授予的、堪比“尚方宝剑”的指令和那份沉甸甸的承诺,
周雄像是被彻底注入了一股全新的灵魂,整个人从里到外都焕然一新。
腰板挺得笔直,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眼神里往日那种谨慎、畏缩和麻木被一扫而空,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久违的、属于野战老兵的狠厉决绝和高效干练;
连走路的步伐都变得虎虎生风,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
他回到保卫处三科那间简陋的办公室,立刻反手闩上门,
召集了科里仅有的三四个绝对信得过、也是当年从部队一起转业过来、受过排挤打压的老兄弟。
几个人关起门来,压低声音,进行了一番紧张而高效的密谋。
周雄没有透露林动的家事,只强调了这是新处长上任后,整顿处里风气、打击蛀虫、树立权威的重大行动,
要求大家绝对保密,坚决执行。
下午四点多钟,日头已经开始西斜,冬日傍晚的凉意渐渐弥漫开来。
轧钢厂里,忙碌了一天的工人们开始陆续停下机器,收拾工具,洗手换衣服,
厂区各条道路上,准备下班回家的人流渐渐增多,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工作日即将结束特有的松懈和嘈杂气氛。
就在这片看似平静的黄昏时分,几支由周雄亲自挑选、带队,
由三科最精干、可靠的保卫员组成的小分队,
如同一直蛰伏在阴影中、早已磨利了爪牙的猎豹,
悄无声息却又迅如闪电地扑向了各自早已锁定的目标!
行动之突然、果断,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第一路,由周雄亲自率领,直奔轧钢厂核心生产区域的一车间。
车间主任办公室的门虚掩着,五十多岁的车间主任正翘着二郎腿,悠闲地坐在藤椅上,
手里端着搪瓷茶缸,看着当天的《工人日报》,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冷不防办公室门被“哐当”一声推开,周雄带着两个身高体壮、面色冷峻的保卫员闯了进来。
车间主任吓了一跳,手里的茶缸差点掉地上,他慌忙站起身,
脸上瞬间堆起惯有的、带着点谄媚的笑容:“哎哟,周科长?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快请坐请坐!”
他试图套近乎,心里却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周雄根本不吃他这一套,冷着脸,一摆手,
两个保卫员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如同铁塔般站定,隐隐形成了夹击之势。
周雄从公文包里抽出一张盖着保卫处鲜红大印的传唤单,
直接拍在车间主任面前的办公桌上,发出“啪”的一声响,声音不大,却极具威慑力:
“王主任,少废话!保卫处执行公务,现依法传唤你和你侄子王xx,回处里配合调查一桩严重违纪事件!
请立刻跟我们走一趟!”
车间主任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变得煞白,他强作镇定,
声音却不由自主地拔高,带着色厉内荏的尖叫:
“周雄!你什么意思?你想干什么?我可是车间主任!正科级干部!
我姐夫是李怀德副厂长!你们保卫处凭什么随便抓人?
我要向厂领导反映!我要告你滥用职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