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转身进屋,拿了条看不出原色的旧毛巾,胡乱在脸上擦了一把,
对依旧站在门口、脸上忧色未完全散去的母亲林动的母亲说:
“娘,我出去转转,看看街面上有啥像样的早点,买点回来,咱也改善改善。”
清晨的四九城,在薄雾中缓慢苏醒。街道上行人稀疏,
大多是赶早班的工人,骑着叮铃作响的自行车,匆匆掠过。
早点摊子更是稀稀拉拉,屈指可数,而且看起来实在寒酸。
林动双手插在旧军装兜里,晃悠着逛了小半条街,心里直叹气。
这年头,物资匮乏得让人心头发紧。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支着破棚子的早点摊,
那豆浆稀得能照出人影,所谓的“肉包子”,
面皮明显掺了大量杂粮,颜色发暗,
掰开一看,馅儿里星星点点几点油渣,混着大量菜帮子,就算是开了荤腥了。
就这,还得用宝贵的粮票再加钱,而且还是限量供应,一人只能买两个。
林动看着心里不是滋味,但也没别的选择。
他掏出粮票和毛票,把摊子上刚出笼、还冒着微弱热气的五个“肉包子”全包圆了,
又让摊主把两个铝饭盒打满了那寡淡的豆浆,这才晃晃悠悠地往回走。
一进家门,林雪眼尖,立刻看到哥哥手里提着的包子和饭盒,
小丫头欢呼一声,像只快乐的小鸟扑过来:
“肉包子!哥你太棒了!是肉包子!我都快忘了肉包子是啥味儿了!”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几乎要粘在那几个白胖(相对而言)的包子上了。
林动的母亲却心疼地直埋怨,上前接过东西,嘴里念叨着:
“动儿啊,你咋这么不会过日子?一下买五个?这得花多少粮票和钱啊!
咱家底子薄,往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你还得攒钱说媳妇成家呢!可不能这么大手大脚!”
林动把母亲按坐在那张吱呀作响、腿脚都不太稳当的旧桌子前,
拿起一个包子直接塞到她有些冰凉的手里,自己则拿起另一个,大大地咬了一口,
嚼着那勉强有点油水的馅儿,含糊不清却语气坚定地说:
“娘,您就把心稳稳当当放回肚子里吧。钱的事,根本不用您操心,更不用省着那三瓜两枣的。”
他咽下嘴里的食物,神色平静地给母亲算了一笔账,语气带着掌控一切的沉稳:
“光是昨天,易中海和傻柱那两个王八蛋赔给咱家的医药费和损失费,加一起就小三千块!
这笔钱,够咱们一家子啥也不干,宽宽裕裕过上好几年的好日子了!
这,还只是刚开始,是道开胃小菜。”
他眼神逐渐冷了下来,如同结了一层薄冰:
“我爸当年那个工位,还有被他们克扣、侵吞的抚恤金,这事,没完!
他们必须给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交代!这可不是干把块钱就能轻易打发的!”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却带着一股寒意:
“要是易中海识相,愿意大出血,砸锅卖铁把钱赔够,态度诚恳地认罪伏法,
或许……我还能考虑给他留条活路,让他滚出四合院,自生自灭。
要是不识相,还敢耍花招……”
林动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冷笑,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内容却让人不寒而栗:
“那我也不介意活动活动筋骨,收集齐证据,直接把他送进去,
让他去大西北吃几年沙子,好好改造改造他那颗黑透了的心肝,重新学学怎么做人。”
林动的母亲闻言,脸上刚刚因为早餐而泛起的一点血色又褪了下去,
露出深深的担忧:“动儿啊……妈知道你是为家里好,想出这口恶气。
可是……得饶人处且饶人啊……易中海那个人,妈了解,心眼比针鼻儿还小,最是记仇,
真要把他逼到绝路上,狗急跳墙,妈怕他……”
“娘,您放心,我明白您的意思,我不是那种得理不饶人、非要赶尽杀绝的性子。”
林动打断母亲的话,耐心解释,眼神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但我更知道,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我的打算是,先借着厂里领导可能出面说和、想把丑事压下去的这个机会,
逼他把吞下去的钱,连本带利,让他痛彻心扉地吐出来!
让他狠狠出一次大血,付出惨痛的代价!这叫策略,是钝刀子割肉,先收回点利息,让他疼,让他怕!”
他凑近母亲,声音压得更低,却带着绝对的自信和掌控力:
“而且,在这个过程中,我会想办法,顺藤摸瓜,收集更多、更扎实、能把他彻底钉死的铁证!
等时机成熟了,证据链完整了,再给他来个雷霆一击,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现在让他赔钱,不过是瓦解他抵抗意志、麻痹他警惕性的手段而已。
最终目的,是要他身败名裂,彻底清算!”
林雪在一旁听得小脸激动得通红,挥舞着小拳头,义愤填膺地声援哥哥:
“哥!我支持你!易中海就不是好人!活该!就该让他把贪了咱家的黑心钱,全都吐出来!让他倾家荡产!”
看着眼前一双儿女同仇敌忾、斗志昂扬的模样,
林动的母亲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化作一声悠长的叹息,
没再说什么,默默低下头,小口小口地咬着手里那个对她来说过于“奢侈”的肉包子,味同嚼蜡。
一家人就在这间简陋却温暖的屋子里,吃着这顿在当年堪称“丰盛”的早餐,
气氛温馨中带着坚定的复仇意志,与窗外那个依旧清冷的世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刚撂下饭碗,碗底还残留着一点豆浆的余温,
就听见前院传来三大爷阎埠贵那特有的、带着几分算计、几分讨好、又刻意拔高几度的喊声,
穿透了几重院落:“林动!林动在家吗?外面有人找!说是你战友!”
林动应了一声“哎,来了!”,起身推开椅子。
只见阎老西正揣着双手,缩着脖子站在月亮门底下,一双小眼睛滴溜溜地乱转,
不停地在林动和院门口方向瞟来瞟去,试图从这突如其来的“访客”身上挖掘出点有价值的八卦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