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摊开手,一副公允评判的样子,“这惩罚,难道还不够重吗?
还不够抵偿他们之前造的孽吗?老天爷都看在眼里了啊!”最后,
她图穷匕见,抛出了她认为最“公允”、最能“息事宁人”的解决方案,
语气那叫一个诚恳真挚,仿佛处处都在为林动考虑:“听奶奶一句劝,
孩子,退一步,海阔天空!各退一步,对大家都好。今天这事儿,
咱们就关起门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让它过去吧!”她伸出枯瘦的手指,
一一列举“好处”:“你开枪的事,我们全院子的人,有一个算一个,
都可以对天发誓,当作没看见,没听见!把这事儿烂在肚子里,
带进棺材里,绝不到外面去胡说八道!”“反过来,他们之前吃绝户、
欺负你娘和你妹子的事,也看在他们已经受到‘现世报’,落到这般
凄惨田地的份上,咱们就……就一笔勾销了吧!从此两清!”
她甚至给出了未来的“承诺”,试图打消林动的顾虑:“以后,在这院里,
你想怎么拿捏他们,是你林动的本事和手段,奶奶我向你保证,
绝对不再插手多管闲事!但今天,就今天,看在我这老脸、
看在他们已经付出代价的份上,咱们就到此为止,给彼此都留个台阶下,
如何?”她最后加重语气,强调“最佳时机”:“现在事情还没彻底闹大,
还没传到上面领导的耳朵里,这是挽回局面、对所有人都最好的结果了!
再闹下去,对谁都没好处啊孩子!”这番话说得,简直是软硬兼施、
情理并茂、掏心掏肺!既看似公正地承认了双方的“错误”和禽兽们的“惩罚”,
又点明了林动“硬拼”的潜在风险和对前程的惋惜,还给出了看似“双赢”
(实则主要是保全禽兽)的出路,更是以“全院保密”和“未来不干涉”为诱饵。
王主任和李所长一听,眼睛顿时亮得跟灯泡似的,脑袋点得像小鸡啄米!
对对对!这样好!这样最好!各打五十大板,就地平息!各退一步,海阔天空!
他们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不用担责任、平安落地、继续回去当他们的太平官的
美好未来。所有的压力,所有的目光,再次聚焦到了林动那张冷峻如岩石的脸上。
是顺势下这个看似“公允”的台阶,暂时隐忍,接受这“各退一步”的安排,
以后再凭借实力慢慢收拾这群废人?还是……不顾一切,无视风险,
就要在现在,此时此刻,杀他个痛快,讨回全部的血债?聂文和林动
听着聋老太太那番唱作俱佳、声情并茂、软硬刀子一起上的“肺腑之言”,
两人目光在空中短暂一碰,如同两道高压电流瞬间交汇,刹那间便已读懂了
彼此眼中深藏的含义。那是一种超越言语的默契,是经历过生死、见识过风浪的
强者之间才有的心照不宣。聂文微微侧身,用一个不易察觉的动作,
将林动引向了院角那棵枝桠虬结、半枯半荣的老槐树下。这里距离那群
竖着耳朵、心都提到嗓子眼的禽兽们稍远,形成了一个相对私密的谈话空间,
但又能确保他们的一举一动仍在掌控之中。槐树的阴影斑驳地洒在两人身上,
更添了几分肃杀与凝重的气氛。“老弟,”聂文率先开口,声音压得极低,
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语气是军人特有的、毫不拖泥带水的严肃和直接,
摒弃了一切虚与委蛇,“这老梆子刚才唾沫横飞喷出来的那些话,
九成九是裹着蜜糖的砒霜,是算计到骨头缝里的鬼蜮伎俩,其心可诛。”
他话锋一转,眼神锐利如鹰隼,点出关键:“但咱们不能意气用事。
她话里夹着一句大实话,虽然难听,却是眼下这局面的要害所在。
你没开那枪之前,咱们占着天理王法,站在道德的绝对制高点上。
欺负军属,逼捐逼嫁,甚至意图不轨,哪一条拉出来,都够把他们
钉死在耻辱柱上,往死里整,那是替天行道,谁也说不出半个不字。
上面知道了,也只有拍手称快,给你记功的份儿。”聂文的目光若有似无地
扫过不远处正支棱着耳朵、试图捕捉只言片语的聋老太太,继续冷静地分析,
像是在沙盘前推演一场复杂的战役:“可这枪一响,哪怕只是对着天,
哪怕是为了震慑,这味儿就变了。性质就复杂了。和平年代,军人非任务状态下
在居民区开枪,这是极其敏感的红线。这老帮菜不简单,她是这四合院里
成了精、盘踞了几十年的地头蛇,关系网盘根错节。她要是真豁出那张老脸,
发动那些藏在阴沟里的关系,把‘战斗英雄林动在四合院开枪恐吓群众’这事,
添油加醋,捕风捉影地往上面插,往某些怕事、或者本就对咱们这股力量
有看法的人那里捅……”他顿了顿,语气加重:“就算咱们最后能凭借
老首长的威望和咱们手里的理儿,把这股邪风硬压下去,把事情控制在
可控范围内,但这中间必然要经历无数扯皮拉筋,消耗大量的精力和人情。
甚至,有很大可能会惊动更高层面的关注,到时候,为了平息事态,
难免要做出一些妥协,给老首长平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和压力。
为了这两个已经半残的废物,把自己卷入这种无休止的政治漩涡里,值得吗?”
聂文伸出手,用力拍了拍林动结实的小臂,话语冷静得近乎残酷,
却充满了实战派的智慧:“她说瓷器碰瓦片,这话糙,理却不糙。
易中海,手废了,八级工的路到头了,在厂里在院里都成了笑柄;
傻柱,成了绝户,名声臭了,以后就是个任人拿捏的烂泥。
他们已经是两个没什么价值的废物,社会性死亡了一半。而你,老弟,
你是即将上任的保卫处副处长,年轻,有战功,有我和老首长赏识,
前途一片光明。捏死他们,以后有的是机会,有的是更巧妙、更不留痕迹的法子。
就像捏死两只臭虫,何必非赶在今天,在自己家门口,用最激烈的方式,
溅自己一身腥臊的血?暂时忍下这口恶气,不是认怂,是战术迂回。
秋后算账,零敲碎打,钝刀子割肉,让他们在无尽的恐惧和煎熬中慢慢腐烂,
岂不是比一刀宰了更解恨?眼下,以退为进,接受这个看似‘各打五十大板’的台阶,
稳住阵脚,消化胜利果实,才是真正的上策,是为将来更彻底的清算铺平道路。”
这番抽丝剥茧、剥开所有情绪干扰、直指利害核心的分析,像一瓢从冰山上
融化的雪水,浇在了林动那被怒火和杀意烧得滚烫的理智上。他胸腔里那股
几乎要破体而出的邪火还在熊熊燃烧,但聂文冷静到极致的话语,让他沸腾的
血液开始降温,暴戾的头脑瞬间恢复了清明。他不是只会挥拳咆哮的莽夫,
前世在商海沉浮、今生在战场搏杀的经历告诉他,匹夫之怒,血溅五步,
固然痛快淋漓,但往往死得最快;而真正的枭雄之怒,伏尸千里,流血漂橹,
却未必需要亲自拔刀,站在最显眼的地方。隐忍,是为了更彻底的毁灭。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气息里混杂着院子里尚未散尽的淡淡血腥味、
傻柱失禁的骚臭味,以及老槐树枯枝散发出的陈旧气息。他眼中翻腾汹涌的、
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戾气,开始缓缓沉淀,不再是炽热的岩浆,而是凝结成了
更深沉、更冰冷、更坚硬的寒冰,一种充满了算计和耐心的杀意。
为了易中海和傻柱这两个已经基本报废、未来可以随意揉捏的渣滓,
就把自己,把刚刚建立的强大靠山聂文,甚至把那位素未谋面但能量巨大的
老首长,都拖进可能存在的政治泥潭里,这确实是一笔血亏的买卖!
这笔账,他算得清。“聂处,您点拨的是。”林动抬起头,看向聂文,
目光已经恢复了沉稳,声音虽然依旧带着一丝压抑后的沙哑,却透出一股
不容置疑的决断力,“今天这局面,如果一味硬磕到底,追求一时痛快,
确实是得不偿失,正中了那老虔婆的下怀。这个台阶,我下。绝不能因为
我的冲动,给处里未来的工作带来被动,更不能给老首长招惹不必要的
麻烦和风险。”他话锋陡然一转,眼中寒光一闪,如同暗夜中划过的闪电,
那沉淀的杀意再次变得锐利:“但是,聂处,这个台阶,绝不能让他们觉得
是咱们怕了,是咱们理亏!不能白下!我得让他们先付出代价,扒掉他们一层皮!
放点血!让他们疼到骨子里,记住今天的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