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包内。
小谛听们为自家族长端来了一整只烤全羊,以及当地的马奶酒。
“族长,这马奶酒的度数有些高,您悠着点。”
“嗯。”穆言谛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一杯马奶酒,问道:“他们三个打算在外头吹冷风吹到什么时候?”
穆回良想了想:“小王爷他们才聊到您赎回了齐王府的事情,估计还要一两个小时吧。”
穆言谛饮了一口酒水,吩咐道:“割三个羊腿给他们送过去吧,不然一会菜凉了,他们也饿着了。”
穆回良:“是。”
“你们吃了吗?”
“还没有。”
“那送完羊腿,你们便回来和我一块吃吧。”穆言谛表示,他一个人可享用不完这么大一只羊。
“好诶。”穆回良割完三个羊腿给黑瞎子他们送去后,就招呼着人搬着另一只烤全羊进入了蒙古包内。
自打小主子失忆之后,他们已经好久没有和自家族长坐在一块吃饭了。
现在有了机会。
他们自然是不想错过的。
故而,所有隐藏在暗中的小谛听们都冒了头,大家热热闹闹的围坐在了一块,和自家族长美美的吃了一顿饭。
甚至还有小谛听拍照留念,寄给了那些个驻守在小主子身侧的谛听们。
躲在暗处看张启灵挖盗洞的小谛听们:羡慕的泪水从嘴角流下来了。
他们也想和族长吃饭...
那个烤全羊看着就好吃qwq.
话又说回来,小主子什么时候能不挖那个破盗洞了?
停下来吃口饭行不行?
他那被小王爷养出来的婴儿肥又不见了啊喂!
揪心...
而穆言谛和黑瞎子他们在草原一待就是大半年。
任由齐王夫妇怎么教育,亦或是挨了穆言谛的揍,黑瞎子都没有熄了念头,甚至还更为坚定了心思。
在离开草原的前一天,他执拗的将精心雕刻了良久才完工的木刀塞到了穆言谛的手中。
“穆叔叔,我说过的,我可不甘心只做一个小辈。”
穆言谛垂眸看了一眼手中那正面刻有“谛”字的木刀,还是想不明白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他明明只是做了一个长辈该做的事情而已。
“小齐...”
黑瞎子抬手用手指抵住了他的唇瓣:“穆叔叔,我知道你不会说出我想听的话,可爱意本就是捉摸不透的。”
“你不能连爱你的机会都不给我,那太残忍了。”
他顿了顿:“倘若你不喜欢我亲手刻的木刀,大可随意丢弃,但我爱你的真心不假...”
穆言谛不自觉攥紧了手中的木刀,侧过头反驳道:“真心瞬息万变。”
“只有没能力,心智不坚之人才会如此。”黑瞎子说道。
“额吉说,旗人的刀只予心爱之人,认定了就是一生的事情,绝无动摇的可能。”
穆言谛再度对上了他的眼眸:“长生种与普通人是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黑瞎子觉得:“爱了就是爱了。”
他连穆叔叔与其他人有了孩子都能接受,更何况其他呢?
“长生路漫漫,总有一日你会厌倦。”
“我阿玛和额吉都没有厌倦彼此,我只会比他们更加深情。”
“如果是我厌倦了呢?”
“那我就想办法让穆叔叔不会那么早厌倦我。”
少年人的执着让汹涌的情感涌上心头,哪怕只有那么一刻,也足以令人心动。
穆言谛闭了闭眼,深呼了一口气:“小齐,伦理...不可违。”
“可我们不是血亲!”
“但我与你额吉是好友。”
“那又如何?”黑瞎子说道:“我又不是你外甥,我的体内流着的是黑龙血,而非谛听血。”
“没有血缘关系,又怎算得上违背伦理?!”
他的话语掷地有声,恍若一记犍稚(敲木鱼的棒子)狠狠的敲击在了穆言谛心上。
“而且...”黑瞎子继续说道:“穆叔叔,现在已经是新时代了,爱是自由的,它不应该拘泥于陈旧古板的规章之中。”
穆言谛哑然,好半晌说道:“你想得太简单了,小齐。”
“是穆叔叔你想的太复杂了。”黑瞎子走上前一步,攥住了想要后退的穆言谛的衣袖。
穆言谛说:“会死。”
“人活在世上,哪会有不死的呢?就算是长生种也一样,不过早晚罢了。”黑瞎子正经不过两秒:“更何况,穆叔叔你是冥主,就算是最令人恐惧的死亡也不能将我们分开,不是么?”
穆言谛的眼底浮现了几分隐忍,满是克制的说道:“小齐,你非要我将话说的那么明白吗?”
“是!”
“好,我对你,从来就没有除长辈对待小辈以外的心思,也没有超脱亲情的爱意。”
黑瞎子闻言,不仅没有伤心,反而还笑出了声:“我知道啊,穆叔叔,我一直都知道的。”
他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可从你为我赎回齐王府,带我回家的那一刻起,我就没办法不爱上你了。”
明明...
他可以做一个乖巧的小辈。
抛开从前他与张海楼打趣争夺穆言谛注意力的话不谈。
最开始的他对穆言谛,有的只是饱含崇拜的喜欢罢了。
“原来是因为这样啊...”穆言谛低喃。
那他还真没有继续阻止小齐的理由了。
毕竟。
不管怎样他都会拿回属于故友的东西。
就算不是为了小齐。
他也会从国家的手中赎回齐王府,修复回原样当做一个故友留在阳间的念想。
至此。
他们的关系解无可解。
“穆叔叔,哪怕最后你讨厌我了,我也不会放弃的。”黑瞎子松开了他的衣袖。
他达日丹·齐布齐努特这辈子,就认定他穆言谛这个人了。
死缠烂打也要留在他的身边的那种...
“我知道你将穆家的陈旧族规看得极重,也明白古板的思想无法一时扭转,但我有的是时间去等。”
黑瞎子自觉后退了几步,而后转身跑走,给穆言谛留下了独自冷静思考的空间。
鲜血自指缝滴落。
穆言谛摊开手,看到的便是被鲜血染红的小木刀,以及一道深可见骨却又长出了新肉的伤口。
不远处。
齐王捶胸顿足:“都是孽啊!”
他欣慰于自家儿子敢勇敢追爱,却又忿忿于自家儿子追爱的人选不对。
婉月还算冷静,可她心中的复杂已然掀起了滔天巨浪。
小齐是一心要吊死在言谛的身上了。
而言谛...
宛若冰山震颤了一瞬。
这也意味着,他动了心,只是因着规章礼法而克制住罢了。
“福晋,我们还要阻拦吗?”齐王问道。
“拦?”婉月深深的叹了口气:“拦不住的。”
齐王又问:“不劝了?”
“不劝了。”
婉月到底是黑瞎子的额吉,倘若言谛没有半分心动,她会继续劝诫,可言谛心动了...
于此。
这个世上,没有一个母亲是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幸福的。
就算是婉月也一样,她也有自己的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