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界隙通道的瞬间,木清颜感觉自己仿佛被抛入了一个完全失序、混乱的漩涡。
没有方向,没有重力,没有上下左右的概念。只有无数破碎的光影、扭曲的声音、撕裂的空间碎片,如同狂风暴雨般从四面八方袭来,冲击着她的身体和神魂。那暗蓝色的通道“雏形”脆弱得如同肥皂泡,在狂暴的空间乱流中剧烈扭曲、震颤,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破碎。
墨衍昏迷不醒,被离曜紧紧背在身后,青龙气息微弱但稳定。赤羽重伤,只能勉强维持一丝离火护体。离曜牙关紧咬,离火在体表形成一层薄薄的屏障,抵御着空间乱流的切割,但他脸色苍白,显然消耗巨大。
木清颜强忍着天旋地转的眩晕和空间之力对身体的撕扯感,将最后一丝清醒的意念沉入丹田。混沌道种虽然布满裂痕,却依旧顽强旋转,散发出微弱的混沌原初波动。她尝试引导这股波动,并非去对抗狂暴的空间乱流——那无异于螳臂当车——而是如同最柔韧的藤蔓,紧紧“缠绕”住身边的三位同伴,将四人的气息、命运短暂地“绑定”在一起,形成一个在乱流中共同沉浮的微小整体。
同时,她全力催动心窍灵泉,那融合了戊土精气的泉水汩汩涌出,化作最精纯的生机,滋养着她和墨衍受损的经脉与神魂。凝神草的光芒也亮到极致,稳固着她在混乱中几欲溃散的意识。
不知在虚空乱流中翻滚、漂流了多久,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可能只是一瞬,也可能无比漫长。
就在木清颜感觉自己的混沌道种快要支撑不住,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时——
“砰!”
一声沉闷的撞击感传来,紧接着是坚硬、粗糙的触感。
他们似乎……撞上了什么“东西”?
木清颜艰难地睁开眼,视线模糊了许久才逐渐清晰。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灰蒙蒙的、仿佛永恒黄昏的天空,没有日月星辰,只有一层厚重的、缓慢翻滚的灰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了淡淡腐朽、微弱灵气以及某种更深沉死寂的味道。
他们正躺在一片……荒芜的、布满裂纹的黑色土地上。土地坚硬如铁,寸草不生,只有零星散布着一些扭曲、干枯、仿佛被吸干了所有生机的植物残骸,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灰白色。远处,隐约可见一些低矮、破碎的山丘轮廓,同样毫无生气。
这里显然不是厚土原,也不是他们认知中仙界的任何一处。灵气稀薄得可怜,而且充斥着一种令人极不舒服的“枯萎”与“停滞”感。
“这是……什么地方?”离曜挣扎着坐起身,警惕地环顾四周,同时检查背上的墨衍。墨衍依旧昏迷,但呼吸平稳了一些,青龙血脉在自发修复着他的伤势。赤羽也勉强支撑着坐起,服下最后一颗疗伤丹药,脸色难看地打量着环境。
木清颜尝试站起,却腿一软,差点摔倒。她内视己身,混沌道种的光芒黯淡了许多,裂痕依旧,但旋转还算稳定,正缓慢地吸收着周围环境中那稀薄且“味道不佳”的灵气,进行着极其缓慢的修复。心窍灵泉也接近干涸,凝神草有些萎靡。
“不清楚。”木清颜声音沙哑,“但可以肯定,我们通过那个不稳定的界隙,被抛到了某个未知的……空间碎片?或者依附于主世界的小型秘境、残破陆块?”
她的植物亲和天赋在此地几乎完全失效,只能从那些灰白色的植物残骸中,感受到无尽的枯萎与绝望,没有任何生机反馈。
“先找个相对安全的地方,疗伤恢复。”赤羽强打精神提议道,“此地诡异,灵气稀薄且浑浊,需尽快弄清状况。”
四人相互搀扶,在荒芜的黑色土地上艰难前行。土地上的裂纹如同干涸的河床,有些深不见底,隐隐有更加阴冷的气息渗出。天空的灰云永恒不变地缓慢翻滚,投下压抑的光线。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前方出现了一片相对开阔的洼地。洼地中央,竟然有一小片……水域?
那是一个不足十丈方圆的小水潭,水色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暗绿色,水面漂浮着一些灰白色的絮状物,散发着淡淡的腐水气味。然而,在这片死寂的荒原上,这点水迹已然是罕见的“资源”。
更重要的是,在水潭边缘,木清颜敏锐地感知到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纯粹”的生机波动!那波动并非来自潭水,而是源自水潭边缘的淤泥之下!
她示意同伴警戒,自己则小心翼翼地上前,蹲下身,用手轻轻拨开表面那层灰白色的、板结的淤泥。
淤泥之下,赫然埋着几颗……种子?
那是几颗只有米粒大小、通体呈枯黄色、表面布满细微裂痕、看起来毫无生机的种子。但木清颜的混沌道种,却对它们产生了强烈的共鸣!她能感觉到,在这几颗看似死去的种子最核心处,依旧顽强地封存着一丝极其精纯、甚至带着某种古老韵律的“生命本源”和“草木道韵”!这丝本源被一种强大的“枯萎”与“死寂”法则力量紧紧包裹、压制、侵蚀,却始终未曾彻底湮灭,如同风中的残烛,倔强地燃烧着。
“这是……某种上古灵植的种子?”木清颜心中震动。这些种子蕴含的生命本质层次极高,远非寻常灵草可比,其枯萎状态也并非自然衰亡,而是被某种外来的、强大的“枯萎”或“掠夺”性法则力量强行侵蚀所致!
难道这片土地的荒芜、灵气的枯竭,都与这种侵蚀有关?
她尝试将一丝极其微弱的、蕴含“滋养”与“包容”意蕴的混沌道气,渡入其中一颗种子。
种子毫无反应,那丝被压制的生命本源依旧沉寂。
木清颜并不气馁,她盘膝坐在水潭边,将几颗枯黄种子置于掌心,闭上双眼。
这一次,她没有再试图直接“注入”生机,而是将心神与混沌道种完全连接。道种缓缓旋转,将她刚才吸收的、来自这片荒芜土地的稀薄浑浊灵气,以及空气中那令人不适的“枯萎”法则残留碎片,连同自身的一丝混沌本源,一同纳入。
混沌包容,演化万千。枯荣生死,皆为道途。
她的混沌道韵开始模拟、演化这片土地的“枯萎”法则,并非对抗,而是去“理解”其结构、其意蕴、其如何“掠夺”与“压制”生机。同时,她也以道种中蕴含的、从苍玄殇土领悟的“承载”与“净化”意蕴,以及心窍灵泉的“生命滋养”本质,去尝试触碰、共鸣那种子核心处被压制的生命本源。
这是一个极其微妙、耗神的过程,如同在锋利的刀尖上跳舞,在死寂的灰烬中寻找火星。
时间一点点过去。离曜和赤羽在一旁警戒、调息,墨衍依旧昏迷,但气息在缓慢恢复。
突然,木清颜掌心中,一颗枯黄种子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紧接着,种子表面一道细微的裂痕处,透出了一丝几乎看不见的、极其微弱的……嫩绿色光芒!
虽然只是一闪而逝,种子很快又恢复了枯黄死寂的状态,但那一瞬间迸发出的纯粹生机与古老道韵,却让木清颜精神大振!也让离曜和赤羽惊喜地看了过来。
有反应!她的混沌之道,能够与这种被“枯萎”法则侵蚀的古老种子产生共鸣,甚至……有可能“唤醒”其被压制的生机!
这不仅意味着他们可能在此地找到恢复的契机,更意味着,木清颜的混沌道种,在这片充满“枯萎”与“死寂”的诡异之地,找到了新的“磨刀石”与“演化方向”!
然而,就在她准备继续尝试时——
“嗖!嗖!嗖!”
破空之声骤然从远处传来!
只见几道灰黑色的、如同枯枝般的身影,以极快的速度从荒原深处掠来,目标直指水潭边的他们!
这些身影高约七尺,形似人形,但通体由干枯扭曲的黑色枝干构成,没有五官,只有头部位置闪烁着两点幽绿色的、充满贪婪与饥渴的光芒。它们手中握着由同类枝干扭曲而成的简陋长矛或骨刀,散发着与这片土地同源的“枯萎”与“掠夺”气息,修为波动大约在化神到炼虚之间(相当于仙道的人仙层次)。
是这片残破陆地上的“土着”?还是被“枯萎”法则侵蚀异化的生灵?
它们显然将木清颜几人当成了闯入领地的“猎物”或“养分”!
“准备战斗!”离曜低喝,离火剑已然在手,尽管疲惫,战意却再次点燃。
赤羽也勉强提起离火真元,护住墨衍。
木清颜则迅速将几颗枯黄种子收起,站起身,目光凝重地看向那些疾冲而来的“枯枝怪”。
新的危机,伴随着未知的机缘,已然在这片诡异的残破陆地上,悄然降临。而她的混沌道种,在经历了殇土悲怆与虚空漂流后,又将在这片“枯萎”之地,迎来怎样的演变与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