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灭四象阵”成型,灰白色的光芒如同四道通天彻地的死亡之柱,连接四名寂灭行者,构成一个不断向内收缩、散发着绝对死寂与禁锢之意的牢笼。阵法之内,空气凝固,灵力冻结,连思维仿佛都要被那无处不在的寂灭真意所侵蚀、停滞。
墨衍将重伤的木清颜紧紧护在怀中,青龙虚影竭力撑开一片狭小的生机领域,抵御着阵法的侵蚀,但青色的光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缩小。离曜和赤羽背靠背站立,离火艰难燃烧,却如同风中之烛,随时可能熄灭。四名寂灭行者如同没有情感的傀儡,维持着阵法运转,灰白的眸子冷漠地注视着阵中的猎物。
第四祭首悬浮于阵法上空,灰白长袍无风自动,兜帽下的目光如同欣赏困兽之斗,落在木清颜身上时,更添几分炙热与冷酷:“混沌道种……果然玄妙,竟能在本座一击下不死,还能干扰阵法运行。不过,到此为止了。待阵法将尔等生机彻底抽离,神魂冻结,本座自可取你道种,慢慢研究。”
阵法的压力越来越大,墨衍的青龙护罩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离曜的离火被压制得只剩火星,赤羽更是脸色惨白如纸,几乎无法站立。死亡的气息,冰冷而清晰地扼住了每个人的咽喉。
被护在中央的木清颜,意识在剧痛与昏沉中浮沉。混沌道种因为硬撼第四祭首一击而布满细密裂纹,每一次旋转都带来撕裂般的痛楚,但它依旧在顽强地转动着,如同暴风雨中不肯沉没的孤舟。
更奇异的是,在这绝境之中,在寂灭阵法无孔不入的压制与侵蚀下,混沌道种与这片“苍玄殇土”的联系,反而被刺激得更加清晰、更加紧密!
她能“听”到脚下龙骨深处,苍玄残留的龙力在死寂中微弱却持续的脉动;能“感”到殇土地脉那宏大的哀伤与不甘;能“触摸”到阵法中流转的寂灭法则碎片——冰冷、虚无、否定一切,却也是构成这方天地“现状”的一部分。
混沌包容万有,演化万千。寂灭,难道不就是一种极致的“演化趋向”吗?归墟追求的终末,不也是混沌长河可能流向的其中一个“终点”吗?
她的道种,本就是熔炼了殇痛(极致的负面情绪)、归墟烙印(终末法则痕迹)、戊土龙力(大地承载)等对立力量而成。此刻,在这外界的寂灭高压与内部道种濒临破碎的双重刺激下,那些被强行“熔炼”在一起、尚未完全调和的对立碎片,开始剧烈地冲突、碰撞、试图寻找一个新的、更稳定的“平衡点”!
道种表面的裂纹越来越多,光芒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彻底炸开。木清颜的意识也在这内部的剧烈冲突中,被撕扯得支离破碎,无数混乱的意念、法则碎片、情绪洪流汹涌激荡。
“要死了吗……”
“不……混沌之道……不该止步于此……”
“寂灭……终末……亦是道的一部分……”
“我的道……当能包容此寂灭……理解此终末……并……从中寻得新生!”
绝境之中,求生的本能与对“道”的极致追求,化作最炽热的火焰,点燃了她即将沉沦的意识!
“咔嚓——!”
仿佛蛋壳破裂的轻响,在她意识深处,也在她丹田位置清晰响起!
不是道种破碎,而是……破茧!
那布满裂纹、仿佛下一刻就要瓦解的混沌道种,在内部冲突达到顶点、在外界寂灭压力也达到极致的刹那,猛地向内一缩,然后——
轰然绽放!
不是爆炸,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质变”与“升华”!
道种中心,那一点混沌原初之光,骤然明亮了百倍!原本掺杂其中的暗金、暗红、灰白等驳杂色泽,在这核心之光的照耀下,不再是对立的碎片,而是如同找到了各自位置的星辰,有序地、和谐地围绕着混沌原初之光旋转、运行!它们彼此之间,形成了一种全新的、更加稳定、更加玄奥的连接与共鸣!
一种全新的、更加深邃、更加浩瀚的混沌道韵,如同潮汐般从木清颜体内奔涌而出!
这不再是之前那种微弱、需要小心翼翼维持的调和之气,而是一种更加主动、更加磅礴、仿佛能“定义”一方小天地的——混沌领域雏形!
以木清颜为中心,方圆三丈之内(刚好覆盖了他们四人所在的狭小区域),灰白色的寂灭阵法光芒猛然一滞!如同清水中滴入了浓墨,但这“墨”却并非污染,而是强行“中和”、“覆盖”了原有的色彩!
这片小小的区域内,寂灭真意的侵蚀被强行阻断、驱逐!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包含了“殇土龙力的悲怆厚重”、“寂灭法则的冰冷虚无”、“戊土精气的滋养承载”以及最核心的“混沌原初的包容演化”等多种复杂意蕴交织而成的、独特的混沌力场!
在这力场中,墨衍的青龙护罩压力骤减,光芒重新稳定;离曜的离火如同得到新的燃料,猛然炽盛;赤羽也感觉周身一轻,那几乎冻结经脉的寒意消退大半!
“这……这是……”第四祭首首次失态惊呼,灰白瞳光中充满了难以置信,“领域雏形?!天仙中期?!不……这感觉……不止!”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木清颜此刻散发出的气息层级,赫然已从天仙初级,跨越到了天仙中期!而且,绝非普通的天仙中期!那混沌力场中蕴含的法则复杂性与“质”的高度,连他都感到一丝心惊!
最可怕的是,这混沌力场,竟然在缓慢地、但却真实地……“侵蚀”、“同化”着他的寂灭四象阵!并非暴力破坏,而是以一种更高层面的“包容”与“演化”,将阵法中的寂灭法则碎片“纳入”自身的运转体系,然后……赋予其一点点微弱的、属于混沌的“活性”与“其他可能性”,从而瓦解其纯粹的“死寂”特性!
这简直是寂灭之道的克星!不,是比克星更可怕的东西——它仿佛要将寂灭之道,也变成自身的一部分养料!
“必须立刻杀了她!不惜一切代价!”第四祭首心中警铃大作,再不敢有丝毫保留,长啸一声,身形化作一道灰白闪电,亲自闯入阵法,五指指尖灰白光芒凝聚到极致,带着寂灭万物的恐怖意志,直刺木清颜眉心!这一次,他要连同那片诡异的混沌力场,一同彻底寂灭!
“清颜!”墨衍惊骇欲绝,想要挡在她身前。
但刚刚完成突破、道种破茧重生的木清颜,动作比他更快!
她缓缓站直身体(虽然依旧踉跄),抹去嘴角血迹,那双重新睁开的眼眸中,混沌原初之色已沉淀为深邃的漩涡,平静地映照着疾刺而来的灰白指芒。
她没有闪避,也没有硬接。
她只是抬起了右手,五指张开,对着那点灰白指芒,轻轻一握。
口中吐出两个字,清晰而坚定,仿佛在陈述天地至理:
“混沌——归流。”
刹那间,她身周三丈的混沌力场骤然收缩、凝聚,全部汇聚于她的掌心!那力场中蕴含的殇土龙力、寂灭碎片、戊土精气、混沌本源……所有力量并非杂乱堆积,而是在新生道种的统御下,按照某种玄奥至极的轨迹瞬间完成了排列、组合、演化!
她的掌心,仿佛出现了一个微型的、吞噬一切光芒与声音的混沌漩涡!
第四祭首那足以寂灭寻常天仙后期修士的全力一指,刺入这混沌漩涡的刹那,竟如同泥牛入海!灰白指芒上蕴含的恐怖寂灭之力,被那混沌漩涡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分解、吸收、转化!指芒本身迅速黯淡、扭曲,最终“噗”的一声轻响,彻底湮灭在漩涡之中,连一丝涟漪都未掀起!
而木清颜的掌心,那混沌漩涡缓缓平复,她身形晃了晃,脸色更加苍白,显然这一下对她的负担也极大。但她的眼神,却亮得惊人!
她接下了!以天仙中期之身,接下了仙君中期强者的含怒一击!虽然取巧(借助了殇土地脉共鸣、混沌力场特性以及对方力量被阵法削弱的因素),但确确实实是接下了!
“不可能!”第四祭首心神巨震,差点道心不稳。眼前发生的一切,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
趁着他心神震动、阵法因他亲自入阵而出现一丝凝滞的千钧一发之际——
“就是现在!破阵!”墨衍狂吼,积蓄已久的青龙之力毫无保留地爆发,化作一道青色龙形冲击波,狠狠撞向正前方维持阵法的一名寂灭行者!
离曜和赤羽也心有灵犀,离火剑与火焰长鞭合二为一,化作一道炽烈的火焰旋风,卷向另一侧的行者!
木清颜强提最后一丝力量,混沌力场再次扩张,虽不及之前凝实,却成功干扰了另外两名行者的阵法连接!
“轰!轰!”
两声闷响,正前方的寂灭行者在墨衍全力冲击下,身形剧震,灰白光芒明灭不定;侧翼的行者也被离曜赤羽合击打得踉跄后退。
“寂灭四象阵”,出现了一丝裂缝!
“走!”墨衍一把抄起几乎脱力的木清颜,青龙虚影包裹,朝着阵法裂缝处亡命冲去!离曜和赤羽紧随其后,拼尽最后力气!
“休想!”第四祭首回过神来,怒不可遏,灰白光芒大盛,就要亲自堵截。
但木清颜伏在墨衍肩头,回首望了他一眼,嘴角竟勾起一丝极其微弱的、带着嘲讽与决绝的弧度。她艰难地抬起手,对着第四祭首所在的方向,再次虚虚一握。
虽然没有任何力量发出,但第四祭首却莫名感到一阵心悸,仿佛自己周围的空间、能量、乃至自身散发的寂灭真意,都出现了极其短暂、难以察觉的“紊乱”与“迟滞”!
就这刹那的迟滞,墨衍四人已如同离弦之箭,冲出了“寂灭四象阵”的裂缝,头也不回地朝着骨径深处、那离火金翎微光指引的方向,亡命奔逃!
第四祭首站在原地,灰白瞳光死死盯着四人消失的黑暗,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他缓缓抬起刚才攻击的右手,只见指尖处,竟然残留着一丝极其淡薄的、不属于寂灭之力的、充满生机的混沌气息,正顽固地侵蚀着他的寂灭真意,虽然很快被压制驱散,却让他心中寒意更甚。
“混沌……道种……天仙中期……”他低声自语,声音中再无之前的戏谑与从容,只剩下冰冷的杀意与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忌惮。
“追!他们逃不远!通知三哥,混沌载体已突破,威胁等级提升至‘甲上’!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抹除!”
灰白身影融入黑暗,带着四名重新稳定下来的寂灭行者,朝着骨径深处,紧追而去。
而前方亡命奔逃的木清颜,在墨衍怀中,感受着体内那枚虽然依旧布满细痕、却更加凝实、旋转不息、与殇土地脉共鸣越发清晰的混沌道种,以及周身流淌的、属于天仙中期的、更加磅礴精纯的混沌法力,缓缓闭上了眼睛。
绝境破茧,道种新生。前路虽仍凶险莫测,但她手中,已然多了一份足以撼动命运棋盘的力量。混沌之道,自此真正踏上了一条披荆斩棘、演化万千的通天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