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空山的孔洞深处,弥漫着与外界截然不同的寂静。尘埃在微弱光线中缓缓沉降,时间仿佛在这里被拉长、稀释。墨衍将掌心轻轻贴在那团静静悬浮的、包裹着木清颜的混沌气团上,戊土同心珏的温润黄光与气团本身幽邃的光晕交融,传递回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实感与律动感。
那不再仅仅是脆弱的平衡,而是真正稳固的、如同星辰核心般缓慢自旋的“道基”。
离曜、赤霄等人围坐在旁,抓紧这难得的喘息之机调息疗伤。赤羽长老仔细检查着洞口处布下的简易预警禁制,神色并未放松。他们都知道,外面的污浊能量和诡异“残影”只是小患,第三祭首那跗骨之蛆般的追踪,才是真正的悬顶之剑。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落在中央那团混沌上。
忽然,那团混沌气团内部流转的光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原本变幻不定的诸般道韵虚影——青龙、白虎、离火、玄水、庚金、轮回、归墟——开始向核心那一点翠绿的鸿蒙灵泉之光汇聚、沉淀。灵泉的光华随之愈发温润明亮,如同心脏般规律地脉动。
噗通…噗通…
一种低沉而浑厚的、仿佛大地胎动般的声音,竟从那混沌气团中隐隐传出,与众人心跳奇异地共鸣。这不是声音,而是道韵的实体化脉动。
紧接着,一圈柔和的、蕴含着无尽生机的翠绿光晕,以混沌气团为中心荡漾开来。光晕扫过众人,赤霄、赤羽等人只觉体内因抵御外界混乱法则而隐隐作痛的经脉,被一股温润的力量抚过,竟舒畅了许多;消耗的离火真元,恢复速度也悄然加快了一丝。离曜更是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体内那一缕本命离火,在这生机光晕的滋养下,似乎变得更加精纯、灵动。
“这是……清颜的灵泉生机之力!竟能外放滋养他人了?”赤羽长老又惊又喜。
更奇异的是,光晕扫过孔洞内壁那些干涸、死寂的岩石缝隙时,一点极其微弱的、几乎不存在的绿意,竟顽强地从石缝中钻出!那是一株形似地衣、通体晶莹的奇异植物幼苗,它微微摇曳,叶片上流转着与混沌气团同源的微光,仿佛在向那生机的源头致敬。
木清颜的植物亲和天赋,在鸿蒙灵泉升级、混沌道基初成后,似乎进化到了另一个层次——不再仅仅是沟通,而是能以自身混沌生机,唤醒并引导极端环境中沉寂的生命种子。
墨衍的龙瞳中金青光芒闪烁,他通过掌心与混沌气团的连接,“看”到了更深层的变化。在那混沌道基深处,与鸿蒙灵泉核心紧密相连的,木清颜自身的“存在根基”——她的灵根,正在经历一场前所未有的涅盘。
原本,她的灵根虽因生命本源之力而优于常人,但本质仍是木系。而此刻,在混沌道基海纳百川的包容与重塑下,那灵根的形态正在发生根本性的改变。它不再是一株单一的植物虚影,而是演化成了一株微型的、扎根于混沌、枝叶蔓延向诸多“道则星河”的奇异小树。树干呈现混沌色泽,枝叶却闪烁着不同的微光——代表生机的翠绿、代表离火的赤金、代表肃杀的银白、代表至柔的幽蓝、代表锋锐的亮金……甚至有一根细枝的末梢,呈现出归墟般的灰白与深邃,但却与其他枝叶和谐共存。
万道灵根! 以混沌为土,以诸道为枝,以她自身不屈意志与生命本源为核心。这不仅是修炼资质的飞跃,更是她“混沌之道”在外在根基上的彻底显化。
随着灵根涅盘的完成,那混沌气团旋转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形态也开始向内收缩、凝实。
在众人屏息凝视中,气团最终化作一个朦胧的、盘膝而坐的人形光影。光影轮廓逐渐清晰,正是木清颜。她双眸紧闭,长发无风自动,周身不再有狂暴的气息泄露,只有一层薄薄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又折射出无穷意蕴的混沌微光。一股稳定、浩瀚、令人心生敬畏的天仙威压,自然而然地弥漫开来,但这威压中并无霸道,只有包容与深邃。
她醒了。
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木清颜缓缓睁开了双眼。
那一瞬间,孔洞内仿佛有星光亮起。她的眼眸深处,不再是以往的清澈或坚韧,而是倒映着一片缓缓旋转的、包含万象的混沌星云。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在墨衍脸上停留片刻,眼底的星云泛起一丝温柔的涟漪,随即恢复深邃。
“墨衍……离曜……赤霄长老……”她的声音直接响起在每个人识海,空灵而清晰,带着一种奇异的、抚平心神的韵律,“诸位,辛苦了。”
“清颜!你感觉怎么样?”离曜急声问道,眼中满是关切。
木清颜(光影)微微颔首,目光落在自己虚握的手掌上,一缕混沌气流在指尖流转:“道基重塑,灵泉衍化,侥幸踏入天仙之门。体内诸力,已初步归于混沌脉络。”她顿了顿,看向墨衍,“多亏了你一直守护,还有……那位麒麟前辈的戊土之力,以及百草仙翁的丹药。它们在我最混乱的时候,提供了至关重要的‘锚点’与‘滋养’。”
墨衍看着眼前气质已然大变的女子,心中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情绪,是欣慰,是震撼,也是深深的牵挂。“你没事就好。现在……能完全掌控这份力量吗?我们还在天风绝域深处,危机未解。”
木清颜抬眸,那双混沌星云般的眼眸仿佛能穿透厚重的山岩,看向外界的混乱。“这里……很特别。混乱、死寂,但……蕴含着被遗忘的古老碎片,以及……”她的目光似乎捕捉到了远方那点隐晦的灰白,“……追踪者。他的寂灭之意,在此地像黑暗中的灯塔一样清晰。”
她话音落下,轻轻抬起右手,指尖对着孔洞入口的方向虚点。
没有任何惊天动地的声势,但洞口外那缓慢流动的、一片混杂着暗红余烬和斑斓碎片的污浊能量流,忽然停滞了。紧接着,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梳理,暗红的火气下沉,斑斓的碎片上浮,竟短暂地呈现出一条相对“清澈”的通道。虽然这景象只维持了数息便恢复原状,却足以让众人瞠目结舌。
“混沌之力,可梳理混乱,平衡冲突。”木清颜解释道,声音依旧平静,“但此地法则沉积太久,混乱已成常态,强行梳理消耗巨大,且易引发更大范围的不稳定。我们需寻其脉络,借势而为。”
她将目光投向孔洞深处那片更加浓郁的黑暗:“这里,并非绝地。我感应到……深处有微弱的空间涟漪,以及……一丝被掩埋的、相对稳定的火行脉络。或许,有离开的路径。”
“火行脉络?难道是通往离焰山方向的隐秘地火通道?”赤霄长老精神一振。
“不确定,但值得探查。”木清颜的光影之身站了起来,身形依旧有些虚幻,显然是稳固境界、彻底凝实仙体还需要时间,但行动已无大碍。“我的混沌灵觉在此地比纯粹的神识更有效,能避开许多纯粹的能量陷阱和混乱法则节点。我带路。”
她看向墨衍,光影构成的脸上似乎浮现一丝极淡的、独属于“木清颜”的笑意:“还要再麻烦你,在我完全恢复前,做我的‘盾’。”
墨衍毫不犹豫地上前一步,与她并肩:“一直如此。”
离曜咧嘴一笑:“那我来开路!这鬼地方,早就想烧出一条道了!”
赤霄与赤羽对视一眼,压下心中的震撼与喜悦,重重点头。这位刚刚苏醒的女子,身上那股沉静而浩瀚的力量,莫名地给了他们强烈的信心。
然而,就在众人准备向孔洞深处进发时——
木清颜忽然身形一顿,霍然转头,混沌双眸锐利地望向洞口外的某个方向,声音陡然转冷:“他来了!比预想的快!正在强行‘解析’这片区域的混乱,锁定我们的位置!”
几乎同时,一股冰冷、漠然、带着毁灭一切生机的寂灭意志,如同透过层层纱布渗透进来的冰水,隐约触及了孔洞外围。第三祭首,显然动用了某种代价不小的秘术,在这片连他都需谨慎的绝域沉积层中,加速了追踪的进程!
“走!”墨衍低喝。
木清颜不再犹豫,光影一闪,率先飘向黑暗深处。她双手虚引,指尖混沌气流溢出,如同灵蛇般在前方蜿蜒游走,所过之处,黑暗中某些隐晦的、散发着危险波动的能量残渣或扭曲空间褶皱,竟都微微偏转或平息,显露出一条相对安全的路径。
墨衍紧随其后,戊土同心珏黄光流转,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离曜、赤霄等人鱼贯而入,迅速没入黑暗。
而在他们身后不远处,那片被木清颜感应到的灰白“注视”,骤然变得清晰、凝聚。一道由纯粹寂灭之意构成的、模糊的灰白路径,穿透了外界的污浊能量,如同滴入水中的墨迹,缓缓向着浮空山孔洞的方向“晕染”而来。
第三祭首冰冷的声音,仿佛隔着遥远的空间,隐隐回荡:
“混沌已成……更不可留。此地,便是汝等道消之所。”
绝地求生,与死神的赛跑,再次开始。但这一次,队伍中多了一位能以混沌窥见生机、执掌万道萌芽的——天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