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湾市南湾区,川韵阁餐厅。
柔和的灯光照着深色的木桌,空气里满是川湘菜的麻辣香。这家餐厅在2013年很受年轻人喜欢,价格不便宜,今晚来了四个刚高中毕业的学生。
郑宏毅提前订了靠窗的卡座,从这能看见南湾区的夜景。他穿着件新买的polo衫,手腕上是新款的卡西欧电子表,看到沈砚进来,就用力的招手。
“砚哥,这边。”
沈砚穿过摆放着青花瓷的过道,在郑宏毅对面坐下。卡座的皮质沙发很软,桌上的餐具在灯下看着挺精致。
“行啊宏毅,够大方的。”沈砚扫了眼周围的环境。这家店人均不便宜,郑宏毅看来是真花钱了。
“那必须的。”郑宏毅得意的扬了扬下巴,“这可是咱们的散伙饭,不能太寒酸。”
正说着话,高远和吕铮也到了。高远一身休闲打扮,头发还特意做了个造型,看着挺有准留学生的范儿。吕铮就简单多了,穿着t恤和牛仔裤,嘴角扯了扯,像是没什么精神。
“哟,都到了。”高远笑嘻嘻的挤进卡座,“宏毅你行啊,地方选的真不错。”
“那是,毕竟以后见面就难了。”郑宏毅说着,熟练的喊来服务员点菜,“先来一扎冰扎啤。招牌的水煮鱼、毛血旺都要,再点几个下酒菜。”
点完菜,郑宏毅举起刚倒满的啤酒杯:“来,第一杯,敬咱们的高中四年。”
玻璃杯碰到一起,声音很脆。冰啤酒下肚,夏末的燥热都散了不少。听着朋友们说说笑笑,沈砚靠在椅背上,感觉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
“说起来,咱们那趟美国玩得是真爽。”高远夹了口夫妻肺片,嘴里含糊不清的,“要不是家里出钱,哪能玩这么痛快。”
郑宏毅点头:“是啊,得谢谢咱爸妈。不过我听说砚哥你家出的钱最多?”
沈砚轻轻摇头:“都是我爸妈安排的,我不太清楚。”这话半真半假,他确实不怎么关心这些,但也知道他爸肯定出了大头。这种体制内家庭之间的来往,大家心里都有数。
“不管怎么说,这趟值了。”高远举起酒杯,“来,敬咱爸妈。”
四人再次碰杯,气氛更热闹了。沈砚发现吕铮一直没怎么说话,就自己闷头喝酒。
“吕铮,怎么了?从进来就看你不对劲。”沈砚问道。
吕铮叹了口气,放下酒杯:“录取通知书下来了,我去了澜湾科技大学。”
“那可以啊。”郑宏毅拍了他一下,“虽然不是澜大,但科大也是重点,不错了。”
“是啊,”高远也接话,“总比我强,我得去澳洲读语言学校,到时候人生地不熟的,想想就头大。”
沈砚若有所思的看着吕铮:“因为学校的事?”
吕铮扯了下嘴角,摇了摇头:“学校倒还好,主要是……李孟瑶去了珠南省的学校。”
桌上一下没人说话了。李孟瑶是吕铮的女朋友,两人从高二就在一块,是班里公认的一对。
“异地恋啊……”郑宏毅咂了咂嘴,“这可不好弄,四年时间,说不准会怎么样。”
高远倒挺乐观:“现在交通这么方便,想见面随时能飞过去嘛。再说寒暑假都能见。”
“说的轻松,”吕铮又灌了口酒,“机票不要钱啊?时间也不要钱?而且隔那么远,谁知道会出什么事……”
沈砚默默听着,脑子里闪过一些上辈子的事。他记得吕铮和女友后来确实分了,具体为什么不清楚。看着吕铮发愁的样子,沈砚拍了拍他的肩膀:“顺其自然吧,有的事没法强求。”
这话像是在劝吕铮,也像是在跟自己说。
“不说我了,”吕铮明显不想再聊这个,“你们都怎么说?宏毅你呢?”
郑宏毅立马来了精神:“我啊,澜湾大学经济系。以后就在本市混了,你们什么时候回来都能找着我。”
“可以啊。”高远羡慕的说,“本地大学多舒服,回家方便,朋友也多。”
“那是,”郑宏毅得意的晃着脑袋,“以后你们回来,吃住玩我全包。”
大家都笑了起来,气氛又活了。沈砚慢慢吃着菜,水煮鱼的麻辣鲜香和毛血旺的浓郁滋味,比在美国吃的任何东西都让他觉得亲切。
“说起来,”吕铮忽然想起什么,看向沈砚,“砚哥,江墨吟呢?她肯定是去岱海体院了吧?听说她体育特招过了。”
桌上的气氛有了一瞬间的停顿。沈砚握着酒杯的手停了一下,表情却没什么变化。
“当然。”他的语气很肯定,“她不去体院还能去哪?”
这回答很干脆,好像这事根本不该有疑问。郑宏毅马上接话:“也是,江墨吟体育那么厉害,去体院正好。来,为咱们的前途,干杯。”
话题就这么被带了过去,大家再次举杯。沈砚仰头喝下啤酒,冰凉的酒水却没压下心头那点奇怪的感觉。他很快把这念头甩开,告诉自己只是重生后太敏感了。
几轮酒喝下来,菜也吃的差不多了。郑宏毅大方的掏出钱包结账,厚皮夹里露出一沓红票子。
“走,各位。”他站起来,脸上有点喝多了的红晕,“这才第一场。我在金嗓KtV订了包间,今晚不醉不归。”
高远立刻喊道:“那必须的,下次再一块唱歌,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
吕铮也勉强打起精神:“走吧,散伙饭就该有个散伙的样子。”
沈砚看着朋友们期待的眼神,那些小心翼翼的想法好像一下都无所谓了。他笑了笑,拿起椅背上的外套。
“走吧。”沈砚说,“今晚陪你们。”
四人走出餐厅,夏夜的暖风迎面吹来。南湾区的夜景就在眼前,车来车往,灯火通明。这一刻,没人去想以后,只想把眼前这顿酒喝好。
郑宏毅拦了两辆出租车,大声冲司机喊:“师傅,金嗓KtV。”
沈砚坐进车里,看着窗外闪过的霓虹灯。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是老妈发来问他什么时候回家的短信。他回了句“晚点回”,就把手机调成了静音。
今晚,他只想当个普通的十八岁少年,把重生的事暂时忘掉。
出租车开过澜湾大桥,江面上的游船灯火通明。高远在另一辆车里,正兴奋的指着窗外喊着什么,连吕铮的脸上都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笑模样。
沈砚靠着车窗,嘴角也忍不住翘了起来。
重活一次,能再跟朋友们这样聚一次,好好感受这个夏天的尾巴,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