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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料气味辛辣醇厚。钟夏夏捻碎一点粉末,舌尖发麻。像无数细针扎刺,又像火烧灼喉头。她捂住嘴,咳出满眼泪花。

洛景修捏起香料细看。烛光下,粉末泛暗红光泽,夹杂金色细屑。他凑近闻了闻,眼神骤冷。

“西羌贡品‘赤檀’。”他松开手指,“去年岁贡,只赐了三个人。”

钟夏夏用茶水漱口。麻痛感还在舌根徘徊,她声音嘶哑:“哪三个?”

“康王,二皇子,还有……”洛景修顿了顿,“陛下自己。”

屋里死寂。窗外传来更夫敲梆子声,悠长空洞。烛火跳动,在墙上投下晃动影子。

钟夏夏盯着那撮香料。粉末堆在桌上,像一小滩凝固的血。她想起御史家仆临死前眼神,想起他怀里搜出这袋东西时的慌乱。

“御史和西羌勾结?”她问。

“不可能。”洛景修摇头,“御史台那帮老骨头,最恨外邦。别说勾结,连西羌使节递拜帖,他们都敢当庭烧掉。”

“那这香料——”

“有人栽赃。”洛景修截断她话头,“或者……有人借刀杀人。”

他从袖中摸出张纸条。纸面泛黄,边缘烧焦。上头只有一行字:“子时三刻,城南土地庙。”

“从家仆身上搜出来的。”洛景修将纸条推过来,“字迹工整,不像临时写就。对方早就计划好,让家仆死后引我们去那儿。”

钟夏夏盯着纸条。墨迹晕开,笔锋凌厉。她忽然想起什么,指尖划过字迹。

“这是……馆阁体?”

“嗯。”洛景修点头,“朝廷公文专用字体。能用这种字体的,至少是个六品以上文官。”

范围又缩小了。六品以上,能接触西羌贡品,还能指使御史家仆送死。

“康王嫌疑最大。”钟夏夏说。

“未必。”洛景修起身走到窗边,“二皇子也有可能。至于陛下……”

他推开半扇窗。夜风灌进来,吹得烛火疯狂跳动。

“陛下若要杀你,用不着这么麻烦。”钟夏夏攥紧衣袖。

她盯着桌上香料,脑子里飞快转动。前世记忆像破碎琉璃,一片片拼凑。

康王谋反,是在三年后。那时他勾结西羌,私造虎符,被二皇子揭发。皇帝震怒,满门抄斩。可这场刺杀案……

时间不对。“香料是贡品。”她忽然说,“贡品入库,都有记录。谁领了,领多少,何时领的——内务府一定有账。”

洛景修回头看她。“你想查内务府账册?”

“嗯。”钟夏夏起身,“康王和二皇子都有嫌疑,但谁用了香料,谁就有问题。”

“太冒险。”洛景修关窗,“内务府守卫森严,不比天牢简单。况且账册归掌印太监管,那人……是陛下心腹。”

“所以得晚上去。”钟夏夏走到他面前,“你知道怎么进去,对吧?”

洛景修没说话。他盯着她眼睛,像在评估什么。烛光在她瞳孔里跳跃,像两点不肯熄灭的火。

“值得吗?”他问,“为查这个,可能把命搭上。”

“我命本来就是捡来的。”钟夏夏扯了扯嘴角,“天牢里就该死了。多活一天,都是赚。”

洛景修沉默很久。窗外传来猫头鹰叫声,凄厉刺耳。远处隐约有马蹄声,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

“丑时三刻。”他终于开口,“内务府西角门换岗,有半刻钟空隙。从那里进去,穿过三进院子,就是账房。”

他走回桌边,蘸着茶水画图。“第一进院有两只獒犬,鼻子很灵。得用这个——”他从怀里掏出个小纸包,“肉脯里掺了蒙汗药,够它们睡两个时辰。”

“第二进院呢?”

“巡夜太监。”洛景修画了条线,“四人一队,两刻钟一趟。你得算准时间,在他们交班时穿过回廊。”

“第三进?”

“最麻烦。”洛景修停笔,“账房外有暗哨,藏在屋檐阴影里。我上次去时看见两个,可能还有更多。”

钟夏夏盯着水渍地图。线条在桌上蔓延,像张开的蛛网。她数着可能的陷阱,算着每一步的时间。

“你上次去……是什么时候?”

“三个月前。”洛景修擦掉水渍,“为了查一批军械流向。内务府账上写着‘损耗’,实际上流到了黑市。”

他说得轻描淡写。

可钟夏夏听出了危险——私查内务府账册,是死罪。这个世子,胆子比她想的还大。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她问。

“因为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洛景修靠回椅背,“你翻了,我也得淹死。不如帮你把船开稳些。”

钟夏夏笑了。那笑容很冷,没什么温度。“世子这话,自己信吗?”

洛景修没答。他转着桌上茶盏,瓷器在指尖打转。烛光在釉面上滑过,泛起一层冷光。

“信不信不重要。”他说,“重要的是,我们现在得互相用。等用完了……”

他没说下去。但钟夏夏懂了。等用完了,就该互相算计了。这种关系很脆弱,可眼下,别无选择。

“丑时三刻。”她重复时间,“西角门见。”

“你不怕我坑你?”“怕。”钟夏夏起身,“但怕也得去。”

她走向门口,在门槛处停住。回头看了洛景修一眼。

“世子。”

“嗯?”

“你要是想杀我,最好痛快些。”她说,“别像康王那样,玩这些弯弯绕绕。”

话音落地,她推门出去。

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洛景修坐在原地,盯着桌上那撮香料。良久,他捏起一点,放在舌尖。

麻痛感炸开。他面不改色,咽了下去。“西羌……”他喃喃,“还真是你们。”

子时刚过,钟夏夏换了身夜行衣。

布料是洛景修给的,紧身,漆黑,袖口和裤腿都束紧。她对着铜镜检查,确保没有一丝多余布料会挂住东西。

青黛推门进来。“姑娘,马车备好了。”钟夏夏点头。

她跟着青黛下楼,后门停着辆不起眼的马车。车夫是个驼背老头,戴着斗笠,看不清脸。

“世子吩咐的。”青黛递上个小包袱,“里头是干粮和水,还有……这个。”

包袱里除了食物,还有把匕首。

刀身很短,鞘上镶着颗红宝石。钟夏夏拔刀出鞘——寒光凛冽,刀刃泛着幽蓝。

“淬了毒的。”青黛低声,“见血封喉。”钟夏夏收好匕首。

她爬上马车,车夫扬鞭。车轮碾过青石板,发出规律声响。街道空旷,只有更夫敲梆子声远远传来。

马车拐进一条暗巷。巷子尽头是堵墙。车夫停住,敲了三下车壁。

帘子掀开,洛景修站在外面。

他也换了夜行衣,背着个长条包袱。月光下,他脸色苍白,眼底却有精光闪烁。

“下车。”他说。钟夏夏跳下车。

洛景修引着她走到墙边,在第三块砖上按了按。墙面无声滑开,露出条向下阶梯。

“密道。”他率先走下去,“直通内务府后巷。”钟夏夏跟进去。

阶梯很陡,两侧墙壁长满青苔。空气潮湿阴冷,带着霉味。洛景修点亮火折子,光芒只能照亮三步距离。

“这密道谁修的?”钟夏夏问。

“前朝留下的。”洛景修声音在通道里回荡,“据说是个太监为了偷运宫里的宝贝,挖了三年。后来事发,被凌迟处死。”

“你怎么知道?”

“我家有份前朝密档。”洛景修说,“记载了不少这种腌臜事。”走了大概一炷香时间,阶梯到头。

面前是扇木门,已经腐烂大半。洛景修推开门,冷风灌进来——外头是条小巷,堆满垃圾。

“到了。”他熄灭火折子。两人钻出密道。

钟夏夏打量四周——高墙林立,月光被挡了大半。远处传来梆子声,还有隐约的脚步声。

“巡逻队。”洛景修压低声音,“离换岗还有半刻钟。”

他贴着墙根移动,像只猫。钟夏夏跟在他身后,每一步都踩在他脚印上。

巷子尽头是扇小门。

门板刷成黑色,几乎和墙壁融为一体。洛景修停在门前,侧耳倾听。

门里传来打哈欠声。“困死了……什么时候换班?”

“快了快了,再撑会儿。”两个守卫在聊天。洛景修从包袱里摸出根细管,插进门缝。他对着管子吹气,白色粉末飘进去。

片刻,哈欠声停了。接着是重物倒地声。洛景修推开门——两个守卫瘫在地上,已经昏迷。

“走。”

两人闪身进去。

门后是条窄廊,两侧堆着杂物。洛景修熟门熟路,左拐右绕,穿过三道月门。

第一进院子到了。

月光下,能看见两只巨大黑影卧在墙角。獒犬听见动静,抬起头,喉咙里发出低沉咆哮。

洛景修扔出肉脯。

肉块落在獒犬面前,它们嗅了嗅,狼吞虎咽吃下。片刻,眼皮打架,趴在地上不动了。

“药效半个时辰。”洛景修说,“得快。”

他们穿过院子。第二进院是片开阔地,只有一条回廊连接前后。洛景修停在回廊入口,盯着远处灯笼光芒。

“巡逻队要来了。”他低声,“数到三十,跟着我跑。”

钟夏夏屏住呼吸。她数着心跳——二十五,二十六,二十七——

灯笼光芒近了。四个太监提着灯笼,慢悠悠走来。他们边走边聊,声音在夜里传得很远。

“陛下最近火气大,咱家昨儿挨了三顿骂……”

“还不是康王闹的。听说边关又不太平……”

脚步声到了回廊中间。洛景修动了。

他像道影子,贴着廊柱滑过去。钟夏夏跟上,脚尖点地,几乎没发出声音。

两人和巡逻队擦肩而过。最近那个太监忽然转头:“咦,刚才是不是有阵风?”

“鬼风吧。”同伴笑,“这地方,夜里总闹鬼。”

笑声渐渐远去。钟夏夏松口气,背心已经被冷汗浸透。洛景修没停,继续往前走。

第三进院子到了。这里是内务府核心区域,建筑明显精致许多。青瓦白墙,雕花窗棂,连地面都铺着平整青砖。

账房在正中央。

两层小楼,门窗紧闭。月光照在匾额上,“清账司”三个字泛着冷光。

洛景修停下。他盯着屋檐阴影,瞳孔微微收缩。钟夏夏顺着他目光看去——那里空无一物。

“有人?”她无声问。洛景修点头。

他从包袱里摸出个小瓷瓶,拔掉塞子。里头爬出只黑色甲虫,背上有点金斑。

“梦魇蛊。”他低声,“被它咬一口,会产生幻觉。”他将甲虫放在地上。

甲虫爬向账房,顺着墙角往上,消失在屋檐阴影里。片刻,传来轻微闷哼声。

一道黑影从屋檐摔下来。落地时已经昏迷,嘴角挂着痴笑。另一道黑影刚要动,洛景修已经扑上去。

短刃出鞘,刀锋划过咽喉。血喷出来,溅上窗纸。尸体倒地,抽搐两下不动了。

“解决了。”洛景修擦掉刀上血,“但很快会有换岗。我们只有一刻钟。”他撬开账房门锁。

屋里漆黑,弥漫着墨香和霉味。洛景修点亮火折子,光芒照亮满屋书架——上面堆满账册,一直堆到房梁。

钟夏夏倒吸凉气。这么多,怎么找?

“按年份分。”洛景修走到最里面书架,“西羌贡品是腊月入库,查去年腊月账册。”

他开始翻找。钟夏夏也动手。账册落满灰尘,翻动时扬起呛人粉尘。她捂住口鼻,快速浏览。

“找到了。”洛景修抽出一本厚册子。

封面写着“景和二十三年腊月贡品录”。他翻开,借着火光查找。

“赤檀……赤檀……”指尖划过一行行字迹,“在这儿。”

钟夏夏凑过去看。账册记载清晰:腊月十五,西羌进贡赤檀三斤。腊月十六,入库封存。腊月十八……

她瞳孔骤缩。

“腊月十八,康王府领走一斤。腊月二十,二皇子府领走一斤。腊月二十二……”

记载到这里断了。后面是空白页,像被人撕掉了。

“第三斤呢?”钟夏夏问。“不知道。”洛景修合上账册,“要么没领,要么……领走的人不想留记录。”

他翻到封底。内页有装订线断裂痕迹,很新,不超过三个月。

“有人动了手脚。”钟夏夏说。

“嗯。”洛景修将账册塞回书架,“但还有别的办法。”他走到墙角,撬开一块地砖。

底下是个暗格,里头藏着几本薄册子。封面没有字,纸张泛黄,边缘磨损。

“这是什么?”

“内务府私账。”洛景修翻开一本,“记那些见不得光的交易。谁送了礼,谁收了钱,谁……”

他停住。指尖停在一行字上:腊月二十五,赤檀一斤,送至永寿宫。

永寿宫。钟夏夏心脏停跳一拍。那是……太后的寝宫。

“太后?”她声音发颤。洛景修没说话。

他盯着那行字,脸色越来越冷。火光在他眼底跳跃,像两点冰封的火焰。

“不对。”他忽然说,“太后三年前就吃斋念佛,不用香料。这账……有问题。”

他翻到下一页。又是空白。但空白页边缘,有个模糊印记——像是压印留下的。洛景修凑近细看,瞳孔猛地收缩。

“这是……”

他掏出拓泥,蘸了口水,按在印记上。片刻,拓泥揭下,上面显出半个纹样。蟠龙衔珠。

和太监房里烧焦纸片上的徽记,一模一样。

“太子印。”钟夏夏喃喃。

“不是太子印。”洛景修声音很轻,“是仿造的。但仿得……太像了。”

他将拓泥收好。“有人用太后名义领走香料,在账上做手脚。这个人,能接触内务府私账,还能仿造太子印。”

范围又缩小了。可也更危险了。窗外传来脚步声。

很轻,但很多。像有很多人,正朝账房围过来。

“被发现了。”洛景修熄灭火折子,“走!”

他推开后窗。窗外是片竹林,黑压压的,看不到头。洛景修先跳出去,钟夏夏跟上。

两人刚落地,账房门被撞开。

火把光芒涌进来,照亮空荡荡的房间。有人怒吼:“跑了!追!”

脚步声涌向窗口。洛景修拽着钟夏夏钻进竹林。竹叶刮过脸颊,留下细密血痕。他们不敢停,拼命往前跑。

身后传来犬吠声。獒犬醒了,药效过了。

“分开跑。”洛景修忽然说,“我引开他们,你往西走。那里有口枯井,跳进去等我。”

“那你——”

“死不了。”洛景修推了她一把,“走!”

他转身,朝反方向跑去。还故意踢翻一盆花,发出巨响。

追兵立刻转向,扑向他。钟夏夏咬牙,钻进竹林深处。她按洛景修说的方向跑,果然看见一口枯井。

井口长满杂草,黑黢黢的。她回头看了眼——火把光芒在竹林里晃动,越来越近。来不及了。

她纵身跳进枯井。

失重感袭来,风声呼啸掠过耳畔。她抱紧头,蜷缩身体——噗通,摔进一堆软物里。是干草。

有人铺在这里,防止摔伤。钟夏夏爬起来,抬头看井口——碗口大的天空,有火把光芒晃过。

“这边没有!”“去那边搜!”脚步声渐远。

她松口气,靠在井壁上。井里潮湿阴冷,能听见滴水声,滴答,滴答。

不知过了多久。井口出现人影。

“钟夏夏。”洛景修的声音,“抓住绳子。”

绳子垂下来,钟夏夏抓住。洛景修在上面拉,她借着力爬出枯井。月光下,洛景修满身是血。

左肩有道刀伤,深可见骨。他撕了截袖子简单包扎,血还在渗。

“你受伤了。”钟夏夏说。

“小伤。”洛景修喘着气,“追兵甩掉了,但天亮前得离开皇城。”

他撑着想站起来,踉跄一下。钟夏夏扶住他。“能走吗?”

“能。”洛景修咬牙,“走密道。”

两人互相搀扶,走向来时的巷子。洛景修失血过多,脚步越来越虚浮。钟夏夏几乎扛着他大半重量,每一步都走得艰难。

终于回到密道入口。洛景修推开木门,两人跌进去。钟夏夏反手关上门,隔绝了外面世界。

密道里漆黑一片。只有两人粗重喘息声,在狭窄空间里回荡。洛景修滑坐在地,背靠着墙。

“给我看看伤口。”钟夏夏说。洛景修没力气拒绝。

钟夏夏撕开他肩头布料——刀口很深,边缘发黑。刀上淬了毒。

“得清理。”她说。

“没时间了。”洛景修喘着气,“天亮前出不去,我们都得死。”

钟夏夏没听他的。她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是青黛给的伤药。撒在伤口上,药粉遇血冒起白沫。

洛景修闷哼一声,额头渗出冷汗。

“忍着。”钟夏夏撕下自己衣摆,给他包扎,“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包扎完,洛景修脸色好了一点。他靠着墙,闭眼调息。钟夏夏坐在他对面,盯着黑暗里模糊的轮廓。

“为什么帮我挡刀?”她忽然问。洛景修没睁眼。

“顺手。”

“顺手?”钟夏夏重复,“那一刀是冲我来的。你推开我,自己才中招。”

洛景修沉默很久。密道里只有滴水声,还有两人呼吸声。

“你死了,线索就断了。”他终于开口,“我不想白忙一场。”

钟夏夏笑了。那笑声很轻,带着嘲讽。

“世子,你这话……连自己都不信吧?”

洛景修睁开眼。黑暗中,两人对视。谁也看不清对方表情,却能感觉到那点微妙的、说不清的东西。

“信不信不重要。”洛景修重复之前的话,“重要的是,我们现在得互相用。”

他撑着墙壁站起来。“能走了。”钟夏夏也起身。

两人继续往前走。洛景修伤重,走得很慢。钟夏夏扶着他,能感觉到他身体在轻微颤抖。

“那本私账。”她忽然说,“领走第三斤香料的人,是太后?”

“不是太后。”洛景修摇头,“是有人借太后名义。能在内务府私账上动手脚……这人地位不低。”

“康王?”

“有可能。”洛景修顿了顿,“但二皇子也有可能。甚至……宫里任何一位主子。”

范围太广了。像大海捞针。

“那半个太子印纹样呢?”钟夏夏问,“谁能仿造?”

“两种人。”洛景修声音很冷,“一是太子身边的人,能接触到真印。二是……宫里负责篆刻的匠人。”

“匠人?”

“嗯。”洛景修点头,“内务府造办处,有专门篆刻印玺的作坊。那里头的匠人,手艺能以假乱真。”

钟夏夏心脏重重一跳。

造办处……她前世听过这个地方。那里头的匠人,世代为皇家服务。有些秘辛,他们比谁都清楚。

“得去造办处查。”她说。

“现在不行。”洛景修停下脚步,“天亮前出不去,我们都得死。造办处的事……等风声过了再说。”

前面出现光亮。密道出口到了。洛景修推开木门,外面是那条堆满垃圾的小巷。

天还没亮。东方泛着鱼肚白,星星已经稀疏。远处传来鸡鸣声,此起彼伏。

“安全了。”洛景修靠着墙滑坐在地。

他脸色惨白,失血过多。钟夏夏蹲下来,检查他伤口——包扎的布料已经浸透,血还在渗。

“得找大夫。”她说。

“不能找大夫。”洛景修摇头,“伤口有毒,大夫一看就知道是宫里的东西。会惹麻烦。”

“那怎么办?”

“回我那儿。”洛景修撑着站起来,“我有药,能解这种毒。”

两人互相搀扶,走向巷口。那里停着辆马车,车夫还是那个驼背老头。看见他们,老头掀开车帘。

洛景修先爬上去,钟夏夏跟上。马车动了,驶向黎明前的黑暗。钟夏夏掀开帘子一角,看向皇宫方向。

高墙巍峨,像头蛰伏的巨兽。

而他们刚从它嘴里逃出来,带着满身伤,和一堆危险的秘密。

“钟夏夏。”洛景修忽然开口。

“嗯?”

“今晚的事……”他顿了顿,“别告诉任何人。包括你那个丫鬟。”

“我知道。”洛景修靠回车壁,闭上眼。

“等伤好了,我们去造办处。”他声音越来越轻,“那里头……一定藏着东西。”

话音渐弱,他昏睡过去。钟夏夏盯着他苍白的脸,盯着他肩上渗血的伤口。这个世子,救了她两次。

为什么?她不知道。

但她知道,这场局越来越深了。香料,太子印,太后名义,造办处……每一条线索,都指向更危险的地方。

马车驶过街道。东方天际,朝霞开始燃烧。新的一天,就要开始了。

可对钟夏夏来说,黑夜……还远没有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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