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基地，深夜十一点四十七分。
观察室内，周卫国盯着屏幕上那团混沌色块解析出的模糊轮廓——扭曲触须、巨大独眼、铺天盖地的黑暗——林风所说的“寂灭者”印记，虽然那东西只是一个静态图像，却让每个人心头都压上了一块千斤巨石。
“三个月。”李振国首长打破沉默，声音沙哑道，“你确定？”
隔离室内，林风掌心的混沌珠仍在缓缓旋转，珠体表面的裂纹时隐时现。他抬头看向单向玻璃，尽管看不见后面的人，但能感觉到那些目光的沉重与惊骇。
“只少不多。”林风说，“而且这三个月不是倒计时，是入侵已经开始的阶段。上海那东西只是前哨，是‘它们’投下的探针。如果连一根探针我们都处理不好……”
他没说下去，但意思所有人都明白。
陈静从操作台后站起身，手指在平板电脑上快速滑动：“上海监测站传回的实时数据——黄浦江水体灵气浓度在过去两小时内上升了百分之三百，江底声呐扫描显示有大型生物活动迹象，体长预估……二十二到二十八米之间。”
她将平板转向玻璃方向，屏幕上跳动着波形图和三维建模。
“生物特征？”周卫国问。
“六处独立热源，分布模式不符合已知任何水生生物。”陈静深吸一口气，“更诡异的是，这六个热源的波动频率完全同步，就像……一个大脑在控制六个肢体。”
六首妖物。
林风刚才的预警被精确印证。
“疏散进度？”李振国转向通讯台。
“陆家嘴及周边三公里区域已启动三级疏散预案。”一名上校立正汇报，“但长官，现在是周五深夜，该区域仍有大量加班人员、游客、居民，完全疏散至少需要六小时。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我们用什么理由？”上校苦笑，“说江里有怪兽要出来了？那会引起全市恐慌，甚至全国性骚动。”
这是个死结。公开真相会引发社会崩溃，隐瞒真相则意味着要让不知情的民众承担风险。
周卫国一拳砸在控制台上：“七十二小时……不，现在只剩六十八小时了。林风，如果你去，有几成把握？”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
林风没有立刻回答。他闭上眼，意识沉入体内。混沌气流在经脉中流转，数据流如银河般在识海奔涌。三天来，他在测试中逐渐摸清了这种力量的上限和边界——很强，但还不够强。至少，距离传承记忆里那些移山填海的太古大能，还差着十万八千里。
【综合评估：宿主当前战力评级：蜕凡境初阶】
【混沌神魔体觉醒度：0.37%】
【可调取传承记忆碎片：不足1%】
【对抗‘次级混沌变异体（幼生期）’预估胜率：41.7%-58.3%（受环境、状态、战术影响）】
不足六成。
而且这是数据流基于完美条件计算的理论值。实战中，一个失误、一次误判、甚至一阵风向变化，都可能让胜利天平瞬间倾倒。
“五成。”林风睁开眼，给出了保守数字，“前提是给我合适的装备，以及……不受限制的开火权。”
“开火权？”李振国皱眉，“你想用什么？”
“混沌之力只是能量，我需要载体。”林风看向陈静，“你们应该有在研究能量与物质的结合吧？”
陈静眼睛一亮：“‘灵纹武装’项目！但我们只在理论上——”
“带我去看。”
十五分钟后，地下七层，绝密研发区。
厚重的合金门向两侧滑开，露出一个篮球场大小的空间。这里不像实验室，更像古代兵器的陈列馆——只不过陈列的不是青铜铁器，而是一排排悬浮在透明力场中的奇异造物。
长刀、剑、枪、戟、弓……形制古朴，但材质非金非玉，表面流淌着肉眼可见的能量光纹。林风走近最近的一柄唐横刀，刀身长约一米二，通体银灰，刃口处有细密的青色纹路如血管般脉动。
“记忆合金为基底，内部嵌刻了三百二十道微米级导能回路。”陈静走到他身边，语气带着狂热，“理论上，这种武器可以传导并放大觉醒者的能量输出，增幅倍数取决于回路完整度和使用者的适配性。但问题是……”
“问题是没有觉醒者能激活它。”一个沙哑的声音从角落传来。
林风转头，看见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老人。老人很瘦，瘦到军装空荡荡地挂在身上，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
“秦老。”周卫国立正敬礼，“您怎么来了？”
“听到动静了。”秦老操控轮椅滑过来，浑浊的眼睛盯着林风，“你就是昆仑那个小子？”
“是。”
“伸手，按在刀柄上。”
林风照做。掌心触碰到冰冷金属的瞬间，体内的混沌气流自主涌动，顺着手臂经络流向指尖——
嗡！
唐横刀剧震！
刀身上的青色纹路骤然亮起，从暗淡到璀璨只用了半秒！紧接着，整柄刀开始发出低沉鸣响，那声音不像金属振动，更像某种……活物的呼吸！
“共鸣度……百分之八十九！”陈静看着监测屏上的数据，声音发颤，“秦老，这已经超过理论峰值了！”
秦老却死死盯着林风：“继续。输入能量，看看这破玩意儿能承受多少。”
林风心念微动，一丝混沌气流渡入刀身。
青色纹路瞬间染上灰蒙色泽！刀鸣声陡然拔高，尖锐到刺耳！刀身周围的空气开始扭曲，浮现出细密的黑色裂痕——那是空间结构在能量压迫下出现的短暂畸变！
“百分之五功率。”林风报告。
“加到十。”
刀鸣变成了咆哮！陈列区所有力场发生器同时报警！距离最近的几柄武器开始剧烈晃动，仿佛要挣脱束缚扑向这柄横刀！
“停！”秦老喝道。
林风收力。横刀缓缓平息，但刀身已经彻底变了模样——原本的银灰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沌未开的灰蒙底色，青色纹路则融入了金银双色，如活物般在刀体内缓缓流转。
“它认主了。”秦老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这把刀，以后只有你能用。”
林风握紧刀柄。一种血脉相连的感觉从掌心传来，仿佛这柄刀不是死物，而是他肢体的一部分延伸。数据流适时弹出分析：
【物品鉴定：未命名灵纹武装（原型机）】
【材质：记忆合金\/灵能晶体复合体】
【内部回路：基础增幅型x320（已自适应混沌属性）】
【当前增幅倍数：3.7倍（可成长）】
【特殊能力：能量吸收（微量）、结构自修复（缓慢）】
三倍多的增幅。这意味着同样一击，威力可以提升近四倍。
“给它起个名吧。”秦老说，“武器要有名字，才有魂。”
林风凝视刀身。那些金银纹路在灰蒙底色中流转，像星河流转，又像数据奔涌。他想起昆仑祭坛上涌入体内的那团光，想起这三天来在数据流辅助下飞速成长的经历。
“就叫‘混沌星图’。”
“星图？”秦老挑眉。
“因为我要用它，在这片混沌中杀出一条路，画出属于人类的星空。”
话音未落，警报再次炸响！
这次不是基地内部，而是来自指挥中心的最高优先级通讯！周卫国的耳麦里传来近乎嘶吼的报告：
“局长！上海监测站失联前最后传输！黄浦江陆家嘴段江面出现大规模能量爆发！六个独立热源已融合为一！体长预估修正为——三十一米！它在上浮！重复，目标正在上浮！”
“时间？！”周卫国厉声问。
“最多……两小时！不，现在只剩一小时五十四分了！”
比林风预估的提前了整整四十六小时！
“妈的！”李振国一拳砸在墙上，“这东西有智慧！它在故意误导我们的判断！”
秦老操控轮椅转向林风，苍老的眼睛里爆发出惊人的锐利：“小子，刀你拿了，话你也说了。现在告诉我，五成把握，你还去不去？”
所有人都看向林风。
五成把握，面对的是体长三十一米的未知怪物，在有两千万人口的超大城市中心。赢了，是英雄；输了，不仅是死，还可能成为怪物杀戮的帮凶——因为他的失败会延误军方的后续打击。
林风低头看着手中的刀。
混沌星图在掌心微微震动，仿佛在催促，又仿佛在询问。数据流在意识中冷静地列出各项参数、概率、推演结果。最后，它给出了一条简短的建议：
【建议：前往】
【理由一：宿主需要实战数据完善《数据真解》基础篇】
【理由二：提前接触‘次级混沌变异体’有助于解析‘寂灭者’生态】
【理由三：胜率虽不足六成，但撤退成功率高达91.3%——宿主已掌握基础空间挪移技巧】
【综合评定：风险可控，收益显着】
林风抬起头。
“我去。”他说，“但不是五成把握。”
他握紧刀柄，混沌气流顺手臂注入刀身。灰蒙的刀光映亮了他的侧脸，那双眼睛里，金银符文缓缓旋转。
“我要十成。”
周卫国盯着他看了三秒，然后按下通讯键：“命令：立刻启动‘深渊穿梭机’！目标上海！所有单位，为林风开辟绿色通道！李首长，我需要你协调东部战区，在我方觉醒者接战期间，确保方圆五公里内没有任何误击可能！”
“明白！”
“陈静，给林风配齐战场记录和生命维持系统！我要看到实时画面和数据！”
“已经在准备！”
整个基地如精密机器般运转起来。警报灯旋转，脚步声密集，一道道指令通过加密频道发往全国各地。新时代的第一场硬仗，要提前四十六小时打响了。
林风在众人的簇拥下走向机库。途经观察室时，他透过玻璃看了一眼——里面，那团混沌色块的图像还定格在屏幕上，扭曲的触须、巨大的独眼、无尽的黑暗。
那是未来的敌人。
而今晚，他要先斩断敌人伸过来的第一只爪子。
“林风。”秦老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林风回头。老人坐在轮椅上，瘦削的身形在走廊顶灯下拉出长长的影子。他嘴唇动了动，最终只说出一句话：
“活着回来。刀刚有了名字，别让它这么快就成遗物。”
林风点点头，转身踏入机库。
巨大的“深渊穿梭机”已经启动引擎，流线型的黑色机身泛着哑光，侧舷喷涂着异常现象调查局的徽记——一座被九条龙脉环绕的昆仑山。
舱门关闭前，陈静最后检查了一遍林风身上的装备：灵纹武装“混沌星图”挂在背上，腕带式战场记录仪，耳内植入通讯器，还有一管紧急医疗纳米针剂。
“记住，”她说，“我们的卫星和无人机都会盯着战场。如果情况不对，我们会强制启动穿梭机的召回程序——哪怕把你打晕拖回来。”
“不会到那一步。”林风说。
舱门密封，气压平衡。驾驶舱传来飞行员的声音：“林先生，请坐稳。穿梭过程会有轻微不适，我们将在十二分钟后抵达上海上空。”
引擎轰鸣。
透过舷窗，林风看见基地的天花板向两侧滑开，露出夜空。今夜无月，星辰稀疏，但东方天际——上海的方向，隐约有异常的红光在云层后闪烁。
那不是霓虹。
是能量浓度过高引发的电离现象。
“目标还有多久完全现身？”林风问。
“最新估算，一小时三十七分。”飞行员回答，“但前线报告，黄浦江面已经出现直径超过五十米的漩涡，江底传来……类似心跳的震动。”
心跳。
林风闭上眼睛，意识沉入体内。混沌气流开始按照《数据真解》基础篇的路线运转，一周天，两周天……每运转一次，刀柄传来的共鸣就强烈一分。
数据流在识海中展开虚拟战场，开始进行第一千两百次战术推演。
而真正的战场，已在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