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通固守待援的急报如同一声警钟,在赤壁大营敲响。南线局势的陡然逆转,虽因李通的沉稳而未酿成大祸,但那一万精锐被近两倍之敌三面围困的险境,依然让我心头揪紧。决断必须在电光火石之间做出!
“传令兵!”我声音急促却不容置疑,“即刻以八百里加急,传我军令!”
“令陈到所部,暂停对零陵郡城一切军事行动,由其亲率五千白毦精兵,轻装简从,火速东进,直扑桂阳郴县,与李通内外夹击,击破联军!零陵方向,留偏师牵制即可!”
“令张辽,自长沙派出一军,南下做出猛攻零陵态势,务必使刘度残部不敢妄动,无法支援桂阳!”
“告诉李通,援军已在路上,务必坚守,待援军至,合力破敌!”
“诺!”传令兵领命,飞奔而出。
军令如火,顷刻间便已发出。我站在地图前,目光紧紧锁定在桂阳郴县那片区域。此刻,我能做的唯有信任——信任李通的坚韧,信任陈到的迅捷,信任张辽的策应。这场发生在荆南腹地的突然战役,其胜负将直接关系到我能多快,以多小的代价,全取荆南四郡,并震慑交州!
就在我的军令星夜传出的同时,桂阳郴县外围,联军大营内的气氛也同样凝重而紧张。
白日强攻李通大营受挫,伤亡超过五千,而李通军虽然也有损失,但营垒依旧稳固,这给刘度、赵范、吴巨三人泼了一盆冷水。中军大帐内,灯火通明,映照着三张愁云惨淡的脸。
苍梧太守吴巨,作为此次联军事实上的主导者(毕竟他兵力相对完整,且来自外部),面色阴沉地首先开口:“二位,情况不妙啊。”
桂阳太守赵范声音带着哭腔:“吴府君,这……这可如何是好?那李通如同缩头乌龟,营寨扎得跟铁桶一般,我军伤亡如此惨重,却奈何他不得!”
零陵太守刘度更是六神无主:“早知如此,还不如……还不如当初就直接……”他想说直接投降,但在吴巨冷冽的目光下,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吴巨冷哼一声,打断他们的抱怨:“现在说这些还有何用?那李通今日虽守住,但必然也损失不小(他们估计李通损失三千余人)。他孤军深入,被我所困,岂能不向袁术求援?若我所料不差,袁术的援军,此刻恐怕已经在路上了!”
此言一出,刘度和赵范脸色更加苍白。
吴巨站起身,走到帐中,目光扫过二人,语气决绝:“为今之计,只有一条路可走!明日,集结我们所有能战之兵,不再分什么零陵、桂阳、苍梧,统一号令,从三面同时猛攻李通大营!倾尽全力,做最后一搏!”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狠厉:“必须在袁术援军赶到之前,彻底击溃李通!若能大败其军,甚至擒杀李通,我们或还能凭借此战果,与袁术谈判,保住我们的地盘和富贵!至少,也能让他不敢小觑我等,为我等退入交州争取时间!”
“若是……若是明日仍不能破营呢?”赵范颤声问道。
吴巨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与果决,斩钉截铁道:“若明日午时之前,仍不能击破李通大营,说明事不可为!届时,立刻放弃攻打,焚烧不必要的辎重,集合所有兵马,随我急速南撤,退入苍梧,乃至更深入的交州!凭借交州复杂地形和瘴疠之气,或可割据一方,徐图后计!总之,绝不能留在此地,等袁术援军到来,将我们一网打尽!”
刘度和赵范面面相觑,眼下似乎也只有这条路了。与其坐等援军到来被围歼,不如拼死一搏,搏那一线生机。两人最终咬牙点头,同意了吴巨的计划。
是夜,联军大营人马调动,厉兵秣马,准备着次日决死的进攻。而这一切,自然也被李通派出的夜不收(精锐哨探)窥探到了一些迹象。
次日,天刚蒙蒙亮,低沉而压抑的牛角号声便响彻了联军营地。
“全军出击!”
“今日必破敌营!”
在吴巨的亲自督战下,经过重新整编的联军,总计约两万三千余人,如同决堤的洪水,从西(刘度部)、东(吴巨部为主)、北(赵范部及部分吴巨军)三个方向,向李通的大营发起了前所未有的猛烈攻击!这一次,他们不再有任何保留,弓箭手进行覆盖式射击,敢死队顶着盾牌、木板,不顾伤亡地冲击营栅,后续部队如同潮水般一波接一波地涌上。
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最惨烈的阶段!
李通站在望楼之上,看着四面八方涌来的敌军,脸色凝重到了极点。他深知,今日之战,将决定这支孤军的生死存亡。
“全军听令!死守营垒!后退一步者,斩!”李通的声音穿透了震天的喊杀声,清晰地传遍大营。
“死战!死战!”营中将士也知道到了最后关头,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
邓当守西面,面对的是刘度的零陵兵。他身先士卒,手持大刀,哪里营栅被突破,他就冲向哪里,刀锋所向,血肉横飞,硬生生将数处缺口堵住。
贺齐守东面,压力最大,面对的是吴巨麾下相对精锐的苍梧兵和桂阳兵。他指挥弓弩手集中火力射击敌军军官和密集队形,同时命令长枪手结成紧密枪阵,死死顶住营栅后方。箭矢如同飞蝗般从他耳边掠过,他也恍若未觉。
吕蒙依旧负责指挥机动弓弩手和预备队,他年轻的目光中充满了与年龄不符的冷静与狠厉。他不断观察战场,哪里形势危急,就带着预备队和弓弩手支援过去,一次次将突入营内的敌军小股部队歼灭或驱赶出去。
李通则坐镇中军,不断调动兵力,填补防线漏洞。他亲自持刀立于中军大旗之下,稳定军心。
战斗从黎明持续到巳时(上午9-11点),惨烈程度远超昨日。李通大营多处营栅被推倒,壕沟几乎被尸体填平,双方士卒在破损的营栅缺口处展开了残酷的肉搏战。李通军的伤亡在急剧增加,兵力捉襟见肘,防线及及可危,摇摇欲坠。
吕蒙在激战中手臂被流矢所伤,简单包扎后继续奋战。邓当浑身浴血,不知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贺齐的将旗一度被敌军砍倒,又被他亲自夺回,重新竖起!
吴巨、刘度、赵范在后方看得心焦不已,同时也看到了一丝胜利的曙光。李通大营就像狂风暴雨中的一叶扁舟,似乎下一刻就要倾覆。
“加把劲!敌军快撑不住了!”吴巨声嘶力竭地大吼,“率先攻入敌营者,赏千金,官升三级!”
联军士卒闻言,攻势更猛。李通军的防线被压缩得越来越小,情况万分危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在联军大营的西北方向,也就是刘度部的侧后方,突然响起了沉闷而迅捷的马蹄声,以及一阵尖锐的竹哨声!紧接着,一面“陈”字大旗和象征着白毦精兵的白色旄牛尾旗帜,如同利剑般,刺破了战场边缘的尘埃,出现在所有人的视野中!
陈到到了!
他率领五千白毦精兵,一路强行军,不顾疲劳,终于在这最关键的时刻,赶到了战场!陈到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有停下来整顿队形,直接挥军向着攻势正酣的刘度军侧后方发起了雷霆般的突击!
“白毦兵,随我杀!”陈到声音不大,却带着冰冷的杀意,一马当先,手中长枪如龙,直插刘度军软肋!
白毦精兵,乃是我军中真正的精锐,装备精良,训练有素,悍不畏死。他们养精蓄锐已久,此刻如同下山的勐虎,以无可阻挡的气势,瞬间就冲垮了刘度军毫无防备的后阵!
“不好!是袁军援兵!”
“好多骑兵!快跑啊!”
刘度军正在全力攻打营垒,根本没想到身后会突然杀出一支如此精锐的生力军!侧后方遭受勐烈打击,顿时大乱,士卒惊恐万分,纷纷掉头逃窜,整个进攻阵型瞬间崩溃!
营垒之内,已经快要支撑到极限的李通军,看到那面熟悉的“陈”字旗和白色旄牛尾,顿时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援军!是我们的援军!”
“陈到将军来了!”
“弟兄们,杀出去!里应外合!”
绝处逢生的狂喜,化作了无穷的力量。李通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战机,立刻下令:“打开营门!全军反击!邓当、贺齐,随我攻击东面吴巨!吕蒙,你率还能动的弟兄,配合陈到将军,剿灭西面刘度!”
“杀!”
营门洞开,以李通、邓当、贺齐为首,所有还能战斗的士卒,如同出柙的勐虎,向着因为刘度军崩溃而陷入惊慌的东面吴巨军和北面赵范军,发起了决死的反冲锋!
战场形势,瞬间逆转!
陈到的白毦兵如同烧红的尖刀切入黄油,在混乱的刘度军中纵横驰骋,所向披靡。刘度本人还在试图收拢部队,却被乱军裹挟,身不由己。乱军之中,年轻的吕蒙眼尖,看到了刘度的太守旗帜,他虽手臂带伤,却勐地一夹马腹,带着一队亲兵直冲过去。
“刘度休走!”吕蒙大喝一声,手中长枪疾刺。刘度惊慌失措,勉强举剑格挡,却被吕蒙一枪震飞兵器,第二枪便已刺穿了他的胸膛!零陵太守刘度,当场毙命!主将一死,零陵军彻底瓦解,或降或逃。
东面战场,吴巨和赵范见刘度军瞬间崩溃,陈到援军如此悍勇,李通军又勐扑出来,心知大势已去,恐慌之下,只想尽快逃命。
吴巨到底是武将出身,还有些决断,立刻招呼自己的苍梧本部兵马,试图向南突围。而桂阳太守赵范则完全慌了神,在亲兵护卫下,像没头苍蝇一样乱窜,只想逃回近在迟尺的郴县城。
贺齐早就盯上了赵范这个目标,率领一队精锐紧追不舍。赵范马失前蹄,摔落在地,被贺齐赶上,手起刀落,桂阳太守赵范,也步了刘度的后尘,身首异处!
只剩下吴巨,还在拼命收拢部队,且战且退。但李通和邓当已经死死缠住了他。陈到在击溃刘度军后,也立刻分兵过来合围。
吴巨麾下虽然还有数千人马,但此刻军无战心,被三面围攻,阵型大乱。眼看突围无望,伤亡惨重,继续抵抗只有死路一条……
“当啷!”一声,吴巨长叹一声,将手中兵器掷于地上,面露颓然之色,“罢了!罢了!传令……放下武器……投降吧。”
主将下令,早已丧失斗志的联军残部,纷纷丢弃兵刃,跪地请降。
至此,这场由零陵、桂阳、苍梧三郡太守策划的,旨在扭转荆南战局的豪赌,以他们的彻底失败而告终。刘度、赵范被杀,吴巨率剩余约七千余人投降。
战场上,尸横遍野,旌旗委地,血腥气弥漫。李通与陈到这两位力挽狂澜的将领,在战场中央相遇,互相拱手,虽疲惫不堪,却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胜利的欣慰与如释重负。
李通立即下令清理战场,收拢降卒,救治伤员,同时派兵进入已无主将的郴县,正式接管桂阳郡治。并再次派出快马,将这场大胜的详细战报,飞传赤壁。
当桂阳大捷的战报送到我手中时,我悬着的心终于彻底放下,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喻的兴奋与自豪!
“好!好!好!”我连说三个好字,用力拍着郭嘉和鲁肃的肩膀,“文达临危不乱,固守待援!叔至神兵天降,一击破敌!还有邓当、贺齐、吕蒙,皆奋勇争先!此战,扬我军威,定我荆南!当重重褒奖!”
我当即下令:
“擢升李通为忠勇校尉,赐金百斤,表彰其固守之功!”
“擢升陈到为厉锋校尉,赐金百斤,表彰其驰援破敌之功!”
“邓当、贺齐、吕蒙等将,各升一级,厚赏其功!”
“阵亡将士,厚加抚恤!”
“妥善安置降卒,愿留者编入行伍,愿去者发给路费!”
“至于吴巨……”我沉吟片刻,“暂且看押,待我亲自处置。其麾下降卒,需仔细甄别,妥善安排。”
至此,荆南四郡,长沙、武陵、桂阳已定,零陵郡主力尽丧于桂阳,郡城指日可下。我南下的战略,经历了一番小小的波折后,以一场干净利落的大胜,奠定了坚实的基础。接下来,便是如何消化这胜利果实,并将目光投向更南方的交州,以及最终解决荆北的刘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