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通瞿塘峡天险的荆州军团,并未在鱼复城下过多停留。鲁肃深知兵贵神速,江州危在旦夕,每耽搁一刻,城破的风险便增大一分。在确认航道畅通,并留下蒋钦与苏飞二将,领水陆兵马两万,于鱼复城外扎营,严密监视李恢所部动向,防止其出城袭扰后方后,鲁肃便亲率周泰、甘宁、凌操、黄祖、沙摩柯等将,统领八万主力大军,乘坐数百艘大小战舰,辅以部分沿江岸行进的步卒,浩浩荡荡,溯江西进,直扑巴郡心脏——江州!
旌旗遮天,舳舻塞江。荆州军士气如虹,战船犁开浑浊的江水,桨橹齐动之声与江涛声汇成一股雄浑的进军曲。两岸青山飞速后退,预示着巴蜀之地的权力格局,正随着这支强大水军的深入而发生着剧烈的震荡。
鱼复城头,李恢望着江面上那无边无际、逐渐远去的荆州舰队的帆影,脸色铁青,拳头紧握,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却感不到丝毫疼痛。他苦心经营的铁锁弩炮防线,竟在一日之内土崩瓦解。如今,他手中虽仍有近两万兵马,城池也算坚固,但失去了峡江天险的庇护,面对城外虎视眈眈的两万荆州军,他已是进退维谷。出城野战?兵力不占优,敌军以逸待劳,胜算渺茫。困守孤城?则只能眼睁睁看着鲁肃主力西进,无法对江州战局提供任何支援。
“速派快马,不惜一切代价,将此间军情急报张任将军!告知他……鱼复天险已失,鲁肃率八万荆州军正沿江西上,不日即抵江州!请他早做定夺!”李恢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充满了无力感。他所能做的,只剩下这最后的预警。
信使带着沉重的消息,策马扬鞭,沿着崎岖的蜀道,拼命向江州方向驰去。
江州城外,联军大营。
连日的勐攻,虽然给江州守军造成了巨大的伤亡和压力,但张任麾下的东州军、张鲁的五斗米教众同样损失不小。攻城战本就是消耗战,加之严颜的顽强防守,联军士气已不如初时高昂,疲惫之色笼罩在许多士卒脸上。
张任刚刚巡视完前线回来,眉头紧锁。江州守军的韧性超出了他的预期,尤其是那老将严颜,简直如同一块啃不动的硬骨头。就在他思考是否要调整策略,进行长期围困时,李恢派来的信使,带着一身尘土和焦急,冲入了中军大帐。
“报——!张将军!鱼复急报!李恢将军禀报:荆州鲁肃,用奇兵翻越山岭,袭我两岸弩炮阵地,复以火船撞角,破我横江铁锁!天险已失!鲁肃亲率八万荆州主力,正沿江西进,预计最晚明日午后,其先锋便可抵达江州!”
这消息如同晴天霹雳,瞬间在帐内炸响!原本还在商议攻城细节的吴懿、张鲁以及一众将领,全都脸色大变,惊愕莫名。
“什么?!鱼复……一日便丢了?!”吴懿失声惊呼,满脸的难以置信。他深知鱼复地利之险,以为至少能阻挡荆州军数月之久。
张鲁那古井无波的脸上也出现了裂痕,拂尘微微晃动,喃喃道:“八万大军……明日即到……”
帐内顿时一片哗然,议论纷纷,恐慌的情绪开始蔓延。
张任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震惊与翻腾的情绪。他走到地图前,目光死死盯住江州的位置,又看向正从东方蜿蜒而来的长江水道。局势已然剧变!
“肃静!”张任沉声喝道,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压下了帐内的嘈杂。他环视众将,目光最后落在吴懿和张鲁身上,“诸位,情势已明。鲁肃八万生力军旦夕即至,而我军连日攻城,师老兵疲,兵力已不足八万(扣除攻城损失及李恢部)。即便加上李恢在鱼复的两万人,总兵力亦与荆州军相当,且敌军士气正盛,更有强大水军之利。”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沉重与无奈:“江州……已不可复攻。若我军顿兵坚城之下,待荆州援军抵达,内外夹击,我军必败无疑,恐有全军覆没之危!”
吴懿虽心有不甘,但也知张任所言是事实,咬牙道:“难道就此功亏一篑?我等数月心血,无数将士血洒城下……”
张鲁阴恻恻地道:“师君指引,不可违逆。然势不可为,亦需暂避锋芒。”
张任果断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为今之计,唯有立即撤围,保存实力,再图后举!”他迅速下达命令:
“第一,即刻传令李恢,放弃鱼复,率部向西撤退,与我主力汇合!鱼复已成孤城,坚守无益!”
“第二,大军今夜便开始分批撤离营地,向后撤退十里,寻找有利地形扎营,避免被敌军追击!”
“第三,立刻起草详细军报,六百里加急,送往成都,禀明州牧(刘焉)此处战局变化!请州牧定夺方略!”
命令清晰而果断。众将虽心有不甘,但也明白这是目前唯一明智的选择。继续留在江州城下,等来的不会是胜利,而是毁灭。
次日,午后。
鲁肃率领的荆州主力舰队,如期出现在了江州以东的江面上。那浩浩荡荡的船队,如同移动的城郭,给围城的联军带来了巨大的心理压力。然而,令鲁肃和江州守军有些意外的是,联军大营似乎异常安静,待到舰队靠近,才发现营寨虽在,却已空空如也,只剩下一些来不及带走的辎重和满地狼藉。张任行事缜密,撤退得有条不紊,并未给荆州军留下追击的机会。
江州城头上,一群人正翘首以盼,他们正是早就已经心急如焚的贾龙、任岐还有满身鲜血、精疲力竭的严颜等人。当他们远远望见那面熟悉无比的字大旗以及身后浩浩荡荡的荆州舰队时,心中压抑已久的情绪如同火山一般喷涌而出,刹那间,响彻云霄的欢呼声此起彼伏!这突如其来的喜悦犹如久旱逢甘霖,将多日以来残酷血腥战斗所笼罩的层层阴霾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则是无尽的希望之光!
城门开啦!快快快!赶紧把城门给打开啊!我们要去欢迎咱们的大军到来! 贾龙难掩内心的激动之情,甚至连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但他还是强忍着泪水,扯着嗓子高声喊道。
伴随着一阵沉闷的巨响,原本紧闭的厚重城门开始缓缓开启。紧接着,贾龙、任岐、严颜三人一马当先,带领着城内幸存下来的文臣武将们以及那些勉强能够支撑身体不倒的士卒们鱼贯而出,前去迎接远道而来的援军。这些人身负重伤,身上的铠甲也破烂不堪,然而每个人的脸上却都洋溢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既有历经磨难后的极度疲倦,又有苦尽甘来的兴奋难耐,更有一种死里逃生后劫后余生的侥幸心理。
末将巴郡太守贾龙(任岐、严颜)拜见鲁都督大人!多谢都督大人亲自统率神兵天将前来支援江州,拯救我江州成千上万的黎民百姓脱离苦海!此乃天大之恩德,请受末将一拜! 待鲁肃从战舰上迈步而下之时,贾龙等人赶忙双膝跪地,向着对方恭敬地叩拜行礼,表示自己对其感激涕零之意。
鲁肃快步上前,一一扶起,看着眼前这些形容憔悴却目光坚定的守城功臣,肃然道:“诸位将军辛苦了!江州能坚守至今,全赖诸位与城中军民浴血奋战,忠勇可嘉!肃奉我主之命前来,今后,巴郡乃至益州,皆是我等效命之主疆土,我等当同心协力,共御外侮!”
当下,鲁肃便指挥大军,部分入驻江州城,协助防守,大部分则在城外险要处立下营寨,与江州城形成掎角之势。大量的粮草、医药物资也从船上卸下,源源不断地运入城中,救治伤员,安抚百姓。原本死气沉沉的江州城,仿佛注入了新的活力。
数日后,放弃鱼复的李恢,率领两万兵马,顺利与后撤十里的张任主力汇合。如此一来,张任、吴懿、张鲁、李恢等人手中,依旧掌握着近十万兵马(含李恢部),实力犹存。
双方在江州附近形成了新的对峙局面。荆州军背靠坚城与长江水道,补给便利,士气旺盛;而刘焉军虽新败撤退,但主力未损,且熟悉本地地形,亦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张任将军情急报送往成都,详细陈述了荆州军介入、鱼复失守、江州解围以及目前对峙的局势,一切决策,等待刘焉的最终定夺。
而鲁肃则一边巩固江州防务,安抚新附的贾龙、任岐等巴郡势力,一边将巴蜀最新的战况,写成捷报,派人火速送往寿春,禀报袁术。
至此,袁术的势力,终于凭借着强大的军力和鲁肃的出色指挥,成功地嵌入了混乱的巴蜀之地,拿下了巴郡门户江州。原本刘焉一家独大的益州格局被打破,变成了刘焉集团与袁术支持的巴郡本土势力隔江州对峙的新局面。天下大势,因此而再起波澜。巴蜀这片富庶而险要的土地,注定将成为未来各方势力角逐的重要舞台。而江州城下,暂时的平静之下,是更加汹涌的暗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