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豫州大地之上,曹操、孙坚、周瑜等人紧锣密鼓地编织着反袁联盟的大网,意图将兵锋正盛的我压制回扬州之时,在荆襄这片自古兵家必争之地上,另一场关乎全局的大战,也已随着我的一声令下,轰然打响。
汉水之畔,樊城如同一位披甲的巨人,扼守着北上襄阳的咽喉要道。城墙明显经过了加高和加固,垛口如齿,旌旗招展,虽然守军大多面孔稚嫩,但依托坚城,依旧散发着一股不容小觑的气势。守将王威,乃是刘表麾下宿将,性格沉稳,经验丰富。他深知自己手中这两万兵马多是成军不足半年的新兵,野战绝非北边来的虎狼之师对手,故而早已打定主意,凭坚城,拖时间,等待荆南主力回援。
这一日,秋高气爽,但樊城北方的地平线上,却腾起了遮天蔽日的烟尘。战鼓声由远及近,如同闷雷滚过大地,震得城头守军心中发慌。很快,一条黑色的长线映入眼帘,继而化为一片无边无际的移动森林。刀枪的反光刺破烟尘,如同粼粼波光,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袁字大旗引领下,张合、文聘率领的三万大军,浩浩荡荡,兵临樊城!
中军旗下,张合勒马驻足,眺望着这座巍峨坚城,眼神锐利如鹰。他侧首对身旁的文聘道:“仲业(文聘字),观此城气象,王威是打定主意要做缩头乌龟了。城墙加高,守备森严,强攻恐难速下,徒增伤亡。”
文聘面容沉毅,他本是荆州大将,对樊城乃至整个荆襄的防御体系了如指掌,他点头道:“儁乂(张合字)将军所言极是。王威老成持重,必倚仗城防。且我军此番大张旗鼓而来,意在震慑襄阳,调动荆南之敌,并非真要在此与敌死磕。然,若不施以雷霆手段,显我决心,刘表、蔡瑁如何肯从荆南调兵回援?”
张合颔首,嘴角勾起一丝冷峻的笑意:“既然如此,那我等便先礼后兵,用尽手段,陪这王威好好玩玩!看他这乌龟壳,能经得起几番敲打!”
大军安营扎寨完毕,并未急于发动全面进攻。张合深谙用兵之道,深知面对坚城和新兵,挫其锐气,耗其精力是为上策。
首日,他下令擂鼓呐喊,摆出全面攻城的架势。数以千计的士兵扛着云梯,推着楯车,缓缓向城墙逼近,鼓声震天,杀声动地,气势惊人。城头之上,王威见状,立刻下令全军戒备,弓弩手上弦,滚木礌石准备,气氛瞬间紧张到极点。
然而,袁军进抵至一箭之地外,却忽然停了下来,只是不停地鼓噪呐喊,并无真正攀城之举。守军神经紧绷了半个时辰,手臂因长时间张弓而酸麻,却不见敌人上来,不由得有些松懈。
就在此时,樊城东门方向突然也响起了震天的战鼓和喊杀声!原来,张合早已派出一支偏师,绕至东门,同时发起佯攻。王威心中一惊,担心袁军主攻方向在东门,急忙抽调北门部分守军前往支援。
北门守军见同伴被调走,压力稍减,刚松一口气,北门外的袁军却突然又向前推进了数十步,箭矢如雨点般泼向城头,虽然大多被女墙挡住,但也造成了些许伤亡和更大的恐慌。守军慌忙再次全力防御。
如此反复,从白日到黄昏,张合军在樊城北、东两门之间来回调动,时而鼓噪佯攻,时而箭矢袭扰,时而小队突进试探。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让守军疲于奔命,精神高度紧张,体力消耗极大。许多新兵哪里经历过这种阵仗,被折腾得心惊肉跳,面色发白。
王威看穿了张合的意图,却无可奈何。他不能赌哪一次是佯攻,哪一次是真攻,一旦判断失误,便是城破人亡的下场。他只能下令各部坚守岗位,轮流休息,以应对袁军不间断的骚扰。一天下来,守军已是人困马乏,士气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佯攻扰敌两日后,张合见守军虽显疲惫,但城防依旧严密,强攻代价太大。他与文聘商议后,决定行险一搏,采用地道爆破之术。
他精选了数百名擅长土木作业的士兵,由周仓亲自监督(周仓被安排在张合麾下,急于立功为裴元绍报仇),在距离城墙一定距离外,选择了几处隐蔽地点,日夜不停地挖掘地道,意图直通城墙地基之下,然后填入大量火药(假设此时已有黑火药雏形或类似爆破物),炸塌城墙。
为掩护地道的挖掘,张合下令加大了正面佯攻的力度,甚至出动了一些简易的攻城塔和冲车,吸引守军的全部注意力。城头矢石如雨,杀声震天,的确有效地掩盖了地下挖掘的动静。
周仓憋着一股为兄弟报仇的狠劲,亲自下到地道中督促,进展颇为顺利。然而,王威毕竟是沙场老将,经验丰富。他注意到城外某些区域的泥土有细微的松动痕迹,且夜间似乎能听到隐隐约约的掘土声,心中顿时升起疑窦。
“莫非敌军在掘地道?”王威心中一凛,立刻想到了应对之策。他下令征集城内大量陶瓮,命听力敏锐的士兵将陶瓮倒扣在城内靠近城墙的地面上,耳朵贴在瓮底倾听。果然,在几处方位,清晰地听到了从地下传来的“咚咚”挖掘声!
“果然如此!”王威冷笑,立刻采取了反制措施。一方面,他下令在疑似地道上方的城头,准备了大量的滚油、柴草和巨石,严阵以待。另一方面,他派出了小股精锐,在夜间缒城而下,悄然找到了几处地道的出口,然后填入柴草,点燃后用风箱将浓烟灌入地道之中!
正在地道中挥汗如雨的周仓和掘子军,突然感到一阵浓烟涌入,呛得人睁不开眼,呼吸困难,心知地道已被发现,只得狼狈撤回。有几条地道挖掘较深,守军直接挖开顶部,倒入滚烫的金汁(粪水煮沸)和巨石,造成了不小的伤亡。张合苦心经营的地道爆破之计,功败垂成。
周仓灰头土脸地回到大营,向张合请罪,恨恨道:“将军!末将无能,被那王威老儿识破了!”
张合扶起周仓,并无责怪之意:“元让不必自责,王威非庸才,此计本就风险极大。能成则喜,不成亦无大碍。至少,让他又惊出一身冷汗。”
地道计失败后,张合与文聘意识到,王威防守意志坚决,且经验老到,想要靠奇袭巧计快速破城,难度极大。于是,他们制定了第三计——诱敌出城,野战歼之。
他们故意放缓了攻城节奏,甚至将部分营寨向后移动,做出久攻不下、士气低落、粮草不继,准备退兵的假象。同时,他们派出了多股小部队,在樊城周围劫掠乡里,故意放走一些百姓,让他们逃入樊城,散播“袁军粮草将尽,不日即将退兵”的消息。
一连数日,城外袁军营地显得颇为沉寂,炊烟也减少了许多。城头守军观察到这些迹象,又听到城内流传的消息,不少将领开始心动,向王威请战,认为这是出击破敌,建立功勋的大好时机。
“将军!敌军士气已堕,粮草不继,此时若出精兵击之,必可大获全胜!”
“是啊将军,机不可失!若能击溃张合、文聘,必能震动襄阳,主公(刘表)定然重赏!”
面对部下的请战之声,王威却始终眉头紧锁,不为所动。他站在城头,远远眺望着袁军看似松懈,实则依旧井然有序的营寨布局,尤其是那隐约可见的骑兵游弋,心中疑虑重重。
“张合、文聘,皆世之名将,用兵岂会如此疏漏?”王威沉声道,“此必是诱敌之计!我军若贸然出城,野战绝非其百战精锐之敌。届时若败,城池难保!诸位勿要多言,紧守城池,方为上策!一切,待荆南战事明朗再说!”
无论部下如何劝说,甚至襄阳方面也派人来询问是否有出击可能,王威都顶住压力,坚决闭门不战。他深知自己手中这两万新军的斤两,守城尚可,野战则凶多吉少。他将守城事务安排得滴水不漏,亲自巡视各处,稳定军心。
张合和文聘在城外苦等数日,见樊城城门始终紧闭,王威稳坐钓鱼台,便知道此计又被识破。
“这王威,倒真是沉得住气。”文聘叹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对昔日同僚的佩服。
张合点了点头,目光依旧冷静:“无妨。我三计虽未竟全功,然已尽到我等使命。”
他扳着手指分析道:
“其一,连日佯攻扰敌,樊城守军已是疲惫不堪,心惊胆战。”
“其二,地道爆破,虽未成功,亦让王威见识了我军手段,不敢有丝毫松懈,消耗其心力。”
“其三,诱敌之计,虽未使其出城,但定然在襄阳和守军内部引起了议论和压力,刘表与蔡瑁不可能对此无动于衷。”
他望向南方,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最重要的是,我三万大军陈兵樊城之下,日夜攻打(无论真假),声势浩大。襄阳与樊城隔江相望,恐怕此刻已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刘景升和蔡德珪,还能安心地在荆南与文远(张辽)、子烈(徐盛)他们纠缠吗?江陵还会有多少守军?”
文聘闻言,亦露出了然之色:“儁乂将军所言极是。我等在此,刀已架在刘表的脖子上,他若不从荆南调兵回援,难道真要赌我们永远攻不下樊城,威胁不到襄阳吗?”
正如张合所料,此刻的襄阳城,早已乱成一团。樊城方向的战鼓声、喊杀声,即便隔着汉水,也隐约可闻。城头守军日夜都能看到对岸的烽火和烟尘,各种真真假假的消息在城内流传,人心惶惶。荆州别驾刘先、蒯越等人连连求见刘表,陈述江北危急,请求速调荆南兵马回援。
刘表本就年老多病,被北面的战报搞得心惊肉跳,终于再也坐不住,不顾蔡瑁“即将全取荆南”的劝说,连发三道紧急命令,严令蔡瑁即刻从围攻张辽的部队中,抽调至少三万精锐,火速回援襄阳!
樊城之下,张合和文聘得知襄阳方向传来的消息,相视一笑。虽然樊城依旧巍然耸立,王威依旧坚守不出,但他们此行的战略目标——围魏救赵,调动荆南敌军——已经初步达成。
“传令下去,继续保持对樊城的压力,但不必再行险计。”张合下令,“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一大半。接下来,就看文远和子烈他们,如何把握这来之不易的机会了!”
夕阳的余晖再次洒在樊城斑驳的城墙上,这场持续了十余日的激烈攻防,表面上似乎以守军成功守住城池而告终。但真正的胜负手,早已随着刘表那几道紧急调兵的命令,飞向了数百里外的荆南战场。樊城之战的涟漪,正在迅速扩散,即将在整个荆州掀起更大的波澜。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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