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海莉薇的声音让正在采集土壤样本的梅里女士手指一颤。
她转过身来，唇角是个微微上扬的弧度。不过很快，那点微不可察的情绪又归于平静。
“我以为你们还在雨林北部做生态调查。”梅里女士拍了拍手套上的泥土，目光扫过她身后的两人，“赛缇娜同学恢复得不错。赞迪克同学应该也没添麻烦吧。”
海莉薇和赞迪克同时面露心虚之色。
海莉薇注意到母亲的白大褂袖口沾着诡异的紫色结晶，“您在这里发现什么了？”
梅里女士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她示意助手继续操作地脉探测仪，将三人带到一处临时搭建的检测帐篷里。
梅里女士的帐篷里弥漫着淡淡的草药香，几台精密的元素分析仪在角落发出规律的嗡鸣。
帐篷中央的玻璃培养皿中，几簇紫黑色晶体正在人工光源下缓慢生长。
梅里女士的指尖轻轻敲击着玻璃培养皿，“这些结晶的分子排列呈现逆螺旋结构，”她推了推眼镜，“与正常地脉结晶的几何形态完全相反。”
海莉薇凑近观察，镜片上倒映着晶体不规则的棱面：“就像镜像反射……”
“更准确地说，是某种逆向生长。”赞迪克突然插话，他的手指悬停在培养皿上方画了个螺旋，“普通地脉能量会形成向心式结晶，而这些……”
他的指尖突然反转方向，“是离心式的。”
梅里女士用镊子轻轻拨动晶体，它们立即像含羞草般收缩又舒展，“作为刹诃伐罗学院的学生，你应该看得明白，这些结晶体的分子排列完全违背热力学定律。”
赞迪克突然凑近观察台：“它们在模仿生物行为。”他的指尖悬停在晶体上方，“看这个分裂模式——像不像蕈兽的孢子繁殖？”
“确实存在相似性。”梅里女士调出元素图谱投影，“但更值得注意的是它们的元素构成。”
她指向图谱上异常波动的曲线，“除了常规的地脉成分，还有13%的未知物质。”
赛缇娜坐在那儿有些插不上话。
帐篷外传来蒸汽机械的轰鸣，投影仪的光线随之微微颤动。海莉薇趁机问道：“卡尔·福勒先生知道这些发现吗？”
镊子在培养皿边缘敲出清脆的声响。“那位先生只关心工程进度。”
梅里女士摘下眼镜擦拭，“他坚持认为这些只是普通的地脉淤积现象。”
海莉薇的指尖轻抚图纸边缘的批注——那是母亲的字迹：「地脉污染指数已达临界值」，下方却盖着教令院生论派的驳回印章。
“您上报过了？”
“七次。”梅里女士疲惫地摘下眼镜，“但那些高层也认为这只是‘枫丹技术带来的暂时性波动’。”
她突然指向图纸一角，“最奇怪的是这个——”
在八边形结构的中心，有一个微小的空白区域，周围环绕着密密麻麻的符文标记。
“探测仪显示这里存在一个绝对真空区。”梅里女士的声音几不可闻，“任何元素力靠近都会消失……就像被什么东西‘吃掉’了一样。”
也就是说，这里存在一个无法使用元素力的真空区。
帐篷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穿着工装的勘探员气喘吁吁地掀开帘子：“梅里教授，大贤者让我来叫您！填埋场b区出现异常！工人们挖出了一个——”
他的话戛然而止，目光惊恐地在几人之间游移。
“说清楚。”梅里女士的声音骤然严厉。
“一个……一个秘境入口。”
勘探员咽了口唾沫，“就在废弃的渗滤液收集池下面。现在整个施工区域的地脉读数都乱套了……”
海莉薇注意到母亲的手指在微微发抖——这是她从未见过的失态。
“妈妈别怕。”她主动上前握住了梅里女士的一只手。
梅里女士回应她一个短暂而温和的笑意，她很快抓起勘察包，动作利落地将几支装有紫色试剂的玻璃管塞进口袋，“你们三个留在这里。”
“等等。”海莉薇拦住母亲，“如果是新出现的秘境，常规探测手段可能无效，我们可以一起等等看教令院和那位卡尔先生的打算。”
梅里女士的手在海莉薇掌心短暂地收紧，又迅速松开。她转身时白大褂划出凌厉的弧度，帐篷里的仪器灯光在她镜片上投下冷峻的反光。
“教令院的效率你们很清楚。”她将最后一支元素阻隔剂塞进腰包，“等那些老头子开完会，地脉污染早就扩散到雨林外围了。”
帐篷外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赞迪克掀开帘子一角，红瞳微微眯起：“看来不用等了。”
一队风纪官正列队穿过营地，为首的正是那位曾在巡林官营地见过面的大风纪官。他身后跟着几位穿着明论派制服的学者，而卡尔·福勒——那位衣着考究的贵族商人——正用手帕捂着鼻子，满脸嫌恶地踩过泥泞的地面。
“情况比预想的糟糕。”大风纪官的声音穿透雨幕，“教令院要将此处封锁，无关人等禁止入内。”
梅里女士突然冷笑出声：“这次倒是快得出奇。”
“因为那位卡尔.福勒先生？”赛缇娜轻声说道，手指悄悄指向卡尔。此刻这位商人正挥舞着镶金手杖，杖尖不偏不倚歪向几人所在的帐篷。
海莉薇注意到母亲绷紧的下颌线。梅里女士突然抓起桌上的研究报告，纸张在她手中哗啦作响：“你们三个，跟着我。”
雨势渐大，勘探队的火把在雨中明明灭灭。当众人来到所谓的b区时，海莉薇倒抽一口冷气——原本的渗滤池已经塌陷成直径二十米的深坑，坑底悬浮着一个扭曲的光团，像被无形之手揉皱的镜面。
“机器出故障了！”监测员的喊声淹没在机械轰鸣中。两台装置正在坑边运转，却被光团周围盘旋的紫黑色结晶影响了磁场。
卡尔用手杖戳了戳坑边的泥土：“我花重金请来的专家呢？”
一位戴着单片眼镜的枫丹学者上前，他手中的仪器发出刺耳的警报：“阁下，这确实是地脉异常形成的秘境，但结构极不稳定……”
“能进去吗？”卡尔不耐烦地打断。
“理论上……”
“够了。”卡尔转向大风纪官，“教令院应该有不少冒险经验丰富的学者吧？”
梅里女士突然上前一步：“在没有充分准备的情况下贸然进入——”
“梅里教授。”卡尔.福勒微笑着打断，“您连续七次提交的警告报告，不就是为了证明这里存在重大隐患吗？”
卡尔.福勒微笑着环视众人，“可我恰巧知道几个成功案例——半年前有个冒险家进入璃月突然出现的一个秘境，带出来三吨重的水晶矿。”
他的话音刚落，人群中就传来一阵骚动。几位年轻的学者交头接耳，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三吨水晶矿……”一个明论派学者喃喃自语，“那得值多少摩拉。”
大风纪官的眉头越皱越紧，他刚想开口，却被一阵欢呼声打断。只见三名全副武装的冒险家已经站到了坑边。
“让我们先探探路！”为首的冒险家拍了拍胸脯，“什么秘境没见过！”
卡尔·福勒的笑容扩大了：“真是勇敢的冒险家精神。”他的手杖轻点地面，几个工人立刻抬来三套改良过的冒险家装备。
当三个冒险家兴高采烈换上新装备时，赞迪克突然凑近卡尔：“福勒先生对秘境装备很有研究？”
“只是商业投资的小爱好。”卡尔从容地整理袖口，“我在枫丹赞助过几个冒险家协会的研发项目。”
梅里女士想要阻拦，但卡尔已经示意助手给三位冒险家递上三个计时器：“记录好你们的时间，两小时后无论发现什么都要返回。”
冒险家们纵身跃入光团的瞬间，扭曲的空间泛起涟漪般的波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营地里的气氛越来越紧张，连卡尔都不停地摩挲着他的金怀表。就在大风纪官准备下令封锁现场时，光幕突然剧烈波动。
“他们回来了！”有人惊呼。
第一个走出来的冒险家让所有人屏住了呼吸。
“里面……简直是神迹！”他虽然什么都没有带出，却高举起双手，声音因激动而颤抖，“我们在里面没有发现魔物，只有无尽的矿脉！”
第二个冒险家走出时，怀里抱着一块足有婴儿大小的紫晶，晶体内部仿佛有星河流动。最令人震惊的是第三个冒险家——他进去时已经满头白发，此刻却恢复成了意气风发的青年模样。
“神迹！这是神迹！”人群瞬间沸腾了。
无限矿藏还有返老还童的机遇……
学者们争先恐后地挤到坑边，连风纪官们都露出了动摇的神色。
卡尔.福勒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他优雅地整了整领结：“看来我的投资要翻倍了。”
“您不担心危险吗？”海莉薇纳闷地看他。
卡尔.福勒漫不经心地看着她，用手摸了摸腰间悬挂的神之眼，语气里尽是自信：“我可是被神选中的人，凡人亦可被欲望驱使，渴望征服，更何况拥有绝对力量的我呢？”
这家伙也太自负了……
赞迪克突然凑近观察那三个归来的冒险家，红瞳微微眯起：“你们在里边……真的没遇到任何危险？”
年轻的冒险家挠挠头：“就是有个奇怪的三门选择……我选了最左边的那扇，结果就……他困惑地看着自己年轻了至少二十岁的手掌。
“三门？”几位学者立刻围上来，“具体是什么机制？”
大贤者的手杖“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这位年近八十的老人死死盯着那年轻冒险家的面容，喉结上下滚动：“立刻、立刻组织科考队……”
“太草率了！”梅里女士试图让大贤者冷静，“这些样本需要至少两周的毒性测试——”
“梅里教授啊。”大贤者突然亲切地唤着她的名字，浑浊的双眼却闪着异样的光彩，“你总是这么谨慎。但科学不就需要勇于探索的精神吗？”
他颤巍巍地指向那个恢复青春的冒险家，“这难道不是最完美的实验证明？”
“地脉能量不可能凭空创造物质！那些‘青春’一定是从别处——”
“好了。”卡尔突然提高音量，“既然教令院如此优柔寡断，不如让我的人先行进入秘境探索。”
“等等。”大贤者布满老年斑的手颤抖着举起，浑浊的眼球里倒映着那个返老还童的冒险家。
“我的亲卫队呢？”大贤者突然挺直佝偻的背脊，声音洪亮得不像八十岁的老人，“我要亲自带队下去查看！”
“您不能——”
“梅里教授。”卡尔突然插入两人之间，香水味混着四周地脉的腥气，“即便您不愿冒这个风险，也不能阻止其他学者的研究精神啊。”
大贤者的手杖重重敲击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他环视众人，浑浊的双眼此刻却闪烁着异样的狂热：“诸位，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以教令院大贤者的名义宣布——自愿参与秘境探索的学者，将获得优先研究权！”
“我参加！”一个素论派学生挤到最前面，“我的论文正好需要稀有矿石样本！”
“我也去！”另一位生论派研究员激动得声音发颤，“返老还童的现象值得深入研究！”
卡尔优雅地鼓掌：“多么令人敬佩的学术热情。”他转向大风纪官，“您看，民意如此……”
大风纪官的长枪突然横在人群前方：“在确认安全前，任何人不得进入。”
“安全？”大贤者突然大笑起来，皱纹密布的脸在火光中显得格外狰狞，“看看这个年轻人！他们带回来的难道不是最有力的证明？”
他颤巍巍地指向那个恢复青春的冒险家，“连时间都能逆转的力量，你让我等什么安全报告？我是大贤者，我才是教令院的最高权力！听我的！”
“够了！”大风纪官暴喝一声，元素力在枪尖凝聚。
“大风纪官……”大贤者突然凑近，眼神中带着疯狂与渴求，“你知道我今年多大岁数了吗？”
他枯枝般的手指死死扣住他的手腕，“八十七岁……每天早晨我都能听见骨头在哀嚎……”
“即便是大贤者你……”
大风纪官的警告被一阵地动山摇的轰鸣打断。
秘境入口的光团突然膨胀数倍，如巨浪般拍下，吞没了大半个场地。离得最近的学者们惊叫着被吸入其中，他们的身影在扭曲的空间里像融化的蜡一般拉长变形。
海莉薇用手臂遮住了刺眼的光，她最后的记忆，是母亲和大风纪官脸上惊恐的表情，以及赞迪克将她扑倒时，少年红瞳中闪过的凝重与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