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工峰,位于星宫腹地,高耸入云,峰体并非寻常山石,而是一种名为“星纹铁”的金属矿石构成,在阳光下折射出冰冷的金属光泽。整座山峰被掏空大半,内部遍布着无数工坊、熔炉、阵法节点,终日轰鸣不息,火光与灵光交织,散发着浓郁的烟火气与灵能波动。这里是星宫炼器、制符、傀儡、阵法等“百工”之道的核心所在,地位超然,却也因其封闭性与专业性,内部派系林立,水极深。
陈默驾驭遁光,落在天工峰巨大的山门广场前。广场以墨玉铺就,地面镌刻着繁复的聚灵、坚固、除尘等复合阵法,光洁如镜。广场尽头,是一座高达百丈、通体由青铜浇筑、造型古朴厚重的巨型殿宇,匾额上“天工殿”三个大字铁画银钩,隐隐有灵光流转,散发出威严厚重的气息。
出示真传令牌,守门的天工峰弟子验看后,不敢怠慢,恭敬地将陈默引入殿内。殿内空间远比外面看起来更加广阔,显然运用了空间拓展阵法。一根根粗大的青铜柱支撑着穹顶,柱身上雕刻着日月星辰、山川河岳、神兵利器的浮雕。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金属灼热气息、灵墨清香以及各种矿石的驳杂灵气。往来弟子、执事行色匆匆,各自忙碌,对于陈默这位新晋真传的到来,投以或好奇、或审视、或漠然的目光。
“陈真传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一位身着天工阁执事服饰、面白无须、笑容可掬的中年修士迎了上来,拱手道,“在下天工阁外事执事,周通。不知陈真传此来,有何贵干?”
陈默还礼,平静道:“周执事客气。陈某初晋真传,对宗门百工技艺仰慕已久,特来天工阁见识学习。另外,听闻前几日阁内似有失窃之事,冷月师姐命我前来看看,有无需要协助之处。”他直接点明来意,既是学习,也是奉了冷月师姐之命,理由充分,不卑不亢。
周通眼中精光一闪,脸上的笑容更盛,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原来如此。陈真传真乃好学之士,令人钦佩。至于失窃案嘛……哎,说来惭愧,确是阁内疏于防范,被宵小所乘,丢失了些许材料。不过此案已由刑堂与阁内长老接手调查,想必不日便有结果,倒是不劳陈真传费心了。”
他语气委婉,但意思很明确:案件在查,不劳您费心,您还是参观学习吧。
陈默心中了然,知道这是天工阁内部不愿外人插手,尤其自己这个“异数”真传,更可能被视为来搅局或抢功的。他也不动怒,淡淡道:“既如此,陈某便不多问了。只是对炼器、阵法一道颇感兴趣,不知可否参观一二?也好开开眼界。”
“这个自然,这个自然。”周通松了口气,只要陈默不执着于案子,一切都好说,“陈真传请随我来,我先带您去‘器殿’与‘阵殿’外围走走。至于核心工坊,涉及宗门机密,需阁主或长老手令方可进入,还请见谅。”
“有劳。”陈默点头,跟随周通向内走去。
一路上,周通尽职地介绍着天工阁的布局。天工阁内部结构复杂,分“器”、“阵”、“傀”、“符”、“杂”五大部分,各有殿堂、工坊、材料库、典籍阁等。沿途所见,皆是热火朝天的景象:炼器室内炉火熊熊,锤锻声不绝于耳;制符室内灵光闪烁,符师挥毫泼墨;傀儡工坊内机关零件咔咔作响;阵法堂内更是灵纹密布,流光溢彩。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严谨、高效、却又带着几分保守与固化的氛围。
陈默看似随意地观看着,实则逻辑道域已悄然展开,以最大功率扫描着周围的一切。他的“目光”穿透了墙壁、阵法,捕捉着能量流动、材料成分、工艺流程、人员交谈等海量信息。
【扫描中……检测到‘器殿’三号熔炉灵力输出不稳定,核心阵纹磨损13%,存在炸炉风险,概率7.8%。】
【‘阵殿’东区第三排货架,底层存放的‘空明石’品质不纯,杂质含量超标9.2%,影响布阵稳定性。】
【材料库外围警戒阵法存在三处灵力循环迟滞节点,可被特定频率灵力波动干扰,防护等级下降15%。】
【三名执事在‘杂殿’后巷交谈,提及‘最近风声紧’、‘上面催得急’、‘那批货要尽快处理掉’等模糊词汇,情绪紧张。】
【‘傀殿’地下三层,能量屏蔽等级极高,逻辑道域无法穿透,疑似核心禁地或案发现场附近。】
一条条信息流在陈默意识中闪过,被逻辑核心快速分类、分析、关联。他面上不动声色,与周通谈笑风生,询问着一些炼器、阵法的常识性问题,扮演着一个虚心好学的真传弟子角色。
“周执事,我看贵阁炼器,似乎对火候、材料配比、淬火时机等,都有极为严苛的定式?”陈默指着不远处一座正在炼制飞剑的熔炉,状似无意地问道。
“正是。”周通面露得色,“我天工阁传承万载,炼器之道博大精深,每一道工序,皆有先贤定下的最佳法度,后辈只需严格遵循,便可炼制出品相上佳的法器。此乃千年经验结晶,岂容轻易更改?”
“经验结晶,自当尊重。”陈默点头,话锋一转,“不过,我观那熔炉核心阵纹似有磨损,火灵阵输出波动超过标准值千分之三,长此以往,恐影响成器品质,甚至引发事故。贵阁日常检修,似乎……不够‘标准’?”
周通脸色微变,看向那熔炉,他修为不及陈默,神识也未特意探查,自然看不出那细微差别,但见陈默说得笃定,心中不由信了几分,强笑道:“陈真传好眼力。许是近日事务繁忙,检修弟子有所疏漏,回头我便去查。”
“还有那批空明石,”陈默又指向阵殿方向,“杂质略多,若用于构建‘小挪移阵’的节点,恐怕成功率会下降一成左右。材料入库质检,似乎也可更加‘标准化’一些。”
周通额头微微见汗,心中惊疑不定。这陈默才来多久?随便走走看看,就能看出这么多细微问题?难道他在炼器、阵法上的造诣,真如此高深?还是说……他另有所图?
“陈真传说的是,在下一定严加核查。”周通态度恭敬了许多,心中对陈默的警惕也提升到了最高。
陈默点到即止,不再多言。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既展示能力,施加压力,又不至于打草惊蛇。他继续“参观”,逻辑道域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扫描着一切可疑之处。
行至一处相对僻静的材料转运区时,陈默脚步微微一顿。逻辑道域捕捉到,空气中残留着极其微弱、几乎不可查的空间波动痕迹,以及一丝淡淡的、与星宫炼器常用火焰截然不同的阴寒火煞气息。这气息,他曾在千机盟的某些法器上感应到过!
“这里……”陈默蹲下身,指尖拂过地面一块不起眼的墨玉砖缝。逻辑道域放大感知,砖缝深处,残留着几点几乎被阵法自动清洁功能抹去的、非星宫制式阵盘磨损留下的特殊灵金粉末。
“周执事,此处是?”陈默站起身,随意问道。
“哦,这里是‘丙字材料库’的临时转运点,前几日失窃的那批‘星核碎片’,便是从此库调出,途径此地,准备运往‘甲字工坊’炼制阵盘时出事的。”周通解释道,眼神闪烁。
陈默心中冷笑,果然!这里就是案发现场,或者说,是案发路径之一!那残留的空间波动,说明劫匪使用了短距离定向传送阵或类似法宝,才能在天工阁重重阵法下将大批物资悄无声息运走。而那阴寒火煞与特殊灵金粉末,则指向了千机盟的独门炼器手法“玄阴煞火”及其特制阵盘!
“逻辑道域,回溯模拟案发过程。”陈默暗中下令。
【指令收到。以残留空间波动为基点,逆向推演传送坐标……坐标模糊,受到强干扰,指向性:西南方三百里至八百里范围,误差较大。】
【分析阴寒火煞成分……与数据库‘千机盟-玄阴煞火’匹配度87%。】
【分析灵金粉末成分……与数据库‘千机盟-制式破阵锥(三代)’磨损残留物匹配度92%。】
【综合判断:劫匪使用千机盟特制破阵锥短暂干扰局部警戒阵法(持续时间约3-5息),配合内部人员接应,开启小型定向传送阵,转移物资。内部接应人员身份不详,修为推测在金丹期以上,熟悉天工阁内部阵法布局及物资转运流程。】
“内部有鬼,且与千机盟勾结!”陈默瞬间得出结论。而且,能做到如此干净利落,绝非普通执事或弟子,至少是手握实权的中层,甚至更高!
“周执事,不知那日负责押运的执事,以及丙字库、沿途警戒的当值弟子,如今何在?陈某有些炼器上的疑惑,想向他们请教一二。”陈默不动声色地问道。
周通脸色微微一僵,随即叹道:“哎,陈真传有所不知。那日负责押运的李执事,案发后愧疚难当,已……已自尽谢罪了。至于当值的弟子,也都受了责罚,调离了原岗,如今分散在各处,一时也难以寻齐。”
“自尽?调离?”陈默眼中寒光一闪。死无对证,人员打散,这灭口和掩盖痕迹的速度,可真快啊。看来,对方在天工阁的势力,不容小觑。
“原来如此,那真是太可惜了。”陈默面露遗憾,不再追问。他知道,再问下去也得不到真相,反而会打草惊蛇。
又随意参观了几处,陈默便借口尚有他事,告辞离去。周通巴不得他快走,客气地将他送出天工殿。
离开天工峰,陈默并未直接返回月华峰,而是寻了一处僻静山谷,布下隔绝阵法。
“柳晴,传讯王胜,让他的人重点调查以下几点。”陈默取出传讯玉符,快速下达指令,“第一,天工阁内,近三个月有哪些执事、长老行为异常,尤其是与外界接触频繁,或突然大手笔消费者。第二,查清自尽李执事的背景、人际关系,尤其是与天枢峰、千机盟是否有潜在联系。第三,秘密排查天工峰西南三百至八百里范围内,所有近期有异常灵力波动或人员聚集的地点。记住,暗中进行,宁可慢,不可暴露。”
“是!”柳晴立刻回应。
收起玉符,陈默眼中冷光闪烁。天工阁这潭水,果然又深又浑。失窃案绝非偶然,而是内外勾结、精心策划的阴谋。目标恐怕不仅仅是那批星核碎片,更可能是想借此打击天工阁内支持革新、或者说,可能支持他“标准化”理念的势力,甚至进一步破坏星宫的阵法炼制能力,为千机盟的后续行动铺路。
而那个隐藏在暗处的内鬼,身份必然不低,且与千机盟关系密切。会是谁?是天工阁内保守派的实权长老?还是与赵罡、赵胤有关联的人?甚至……可能与星宫更高层有牵连?
“不管你是谁,既然把手伸到我面前,就别怪我连根拔起。”陈默低声自语。逻辑道域赋予他的洞察力,让他掌握了远超常人的信息优势。接下来,就是抽丝剥茧,找出证据,然后将这些藏在暗处的老鼠,一只只揪出来!
他没有立刻行动,而是返回观星阁,继续闭关。一方面巩固修为,消化在万法阁与星辰塔的所得;另一方面,他要等,等暗部的调查结果,等对方可能的下一步动作。以静制动,方能后发制人。
然而,陈默的“参观”,显然已引起了某些人的警觉。就在他离开天工峰不久,天工阁深处,一间隐秘的密室中,两道身影正在低声交谈。
“周通传来消息,那陈默来了,看似参观,实则在案发地停留甚久,还问起了李执事和当值弟子。”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阴鸷。
“哼,一个侥幸得了真传名头的小辈,也敢来天工阁指手画脚?冷月那丫头派他来,看来是起了疑心。”另一个声音略显尖锐,充满不屑,“不过,他查不出什么。李胖子已经死了,那些弟子也都打发了。线索早就断了。”
“不可大意。”苍老声音道,“此子能以筑基逆斩金丹,更在秘境中搅动风云,绝非易与之辈。他提出的那什么‘标准化’,可是触动了不知多少人的利益。阁内那些老家伙,最近也有些不安分。此次失窃,正好是个机会……”
“您的意思是?”
“找机会,给他制造点‘意外’。让他知道,天工阁,不是他能插手的地方。顺便,把脏水泼到……月华峰自己身上。”苍老声音冷笑,“他不是喜欢查吗?就让他查查,他那位好师姐,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妙计!属下这就去安排!”
密室中,阴谋的气息,悄然弥漫。而陈默的观星阁内,灯火通明,他正对着暗部传来的第一批零散信息,在玉简上勾勒着复杂的关系网络图,混沌色的眼眸中,数据流光静谧而冰冷。
山雨欲来风满楼。天工阁的暗战,才刚刚拉开序幕。而陈默这把“逻辑”之刀,已然出鞘,寒光凛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