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龙崖下,寒潭幽深刺骨。潭水漆黑如墨,散发着万载不化的寒意,寻常修士落入其中,恐怕瞬间便会冻僵。沈凌背着昏迷的月华宫弟子,强忍着经脉中混沌反噬带来的剧痛与刺骨冰寒,全力运转《周天星辰炼体术》残存的肉身之力,如同游鱼般向潭底潜去。
越往下,水压越大,寒意越盛,光线彻底消失,神识也受到极大压制,只能勉强探出数丈。四周死寂无声,唯有水流拂过身体的冰冷触感。沈凌的心却如同被放在烈火上炙烤,云灵儿被困寂灭海眼的消息,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神魂。
“灵儿……等我……一定要等我!”他心中嘶吼,拼命下潜。
约莫一炷香后,脚下终于触及坚硬的潭底。潭底铺满了光滑的鹅卵石,中央区域,隐约可见一片由巨大青石垒砌而成的圆形平台,平台上刻满了模糊不清的古老符文,许多地方已经破损,覆盖着厚厚的淤泥与水藻。正是那神秘老者所说的上古传送阵!
沈凌精神一振,游到阵台中央。他放下背上的月华宫弟子,仔细清理阵眼处的淤泥,果然发现了一个与手中黑色鳞片形状完全吻合的凹槽。他毫不犹豫,将鳞片嵌入其中。
“嗡……”
鳞片嵌入的刹那,整个阵台轻微震动起来,表面的古老符文逐一亮起微弱的蓝光,如同沉睡的巨兽缓缓苏醒。一股沧桑、悠远、带着空间波动的气息弥漫开来。潭水开始以阵台为中心缓缓旋转,形成一个漩涡。
然而,光芒亮起片刻后,便开始明灭不定,许多符文闪烁几下便彻底黯淡,整个阵法运转得极其滞涩、不稳定,仿佛随时会崩溃。显然,这古阵损坏严重,能量也近乎枯竭。
“能量不足……阵法不稳……”沈凌眉头紧锁。他尝试将自身微弱的元力注入阵眼,却如泥牛入海,毫无反应。以他如今的状态,根本无法提供启动这远古传送阵所需的庞大能量。
怎么办?难道要功亏一篑?
焦急之中,他目光扫过手中那枚布满裂痕的星辰印。老者曾说,此印吸收的是“道”而非灵气……或许……
他心一横,盘膝坐在阵眼旁,双手握住星辰印,不再试图灌注元力,而是将全部心神沉入其中,回忆着与云灵儿相识相知的点点滴滴,回忆着那份刻骨铭心的守护之念、相思之情,将这股最纯粹、最坚定的“情”之道韵,毫无保留地渡入星辰印中!
“灵儿……以此心为引,助我破空!”
仿佛感受到了他至诚的意念,那原本黯淡无光的星辰印,竟微微震颤起来,印身之上,一道细微的裂痕悄然弥合了一丝!一缕精纯无比、仿佛蕴含了星辰生灭、时空流转意境的微弱星辉,自印中流淌而出,缓缓注入阵眼鳞片之中!
“嗡——!”
得到这一缕至高星辉的滋养,整个古阵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蓝光!所有符文瞬间亮如白昼,潭水漩涡急速旋转,一个稳定的、仅容一人通过的空间通道在阵台上方缓缓成型!通道另一端,传来凛冽的寒风与熟悉的极地气息!
极北冰原!通道成了!
沈凌大喜,但随即脸色一变。这通道极不稳定,光芒正在快速衰减,显然无法持久!他必须立刻离开!
他一把背起月华宫弟子,毫不犹豫地纵身跃入空间通道!
“噗!”
仿佛穿过一层冰冷的水膜,强烈的空间撕扯感传来。沈凌紧守心神,以残存肉身硬抗。数息之后,脚下一实,刺骨的寒意与凛冽的寒风瞬间将他包裹。
他出现在一片白茫茫的冰原之上!天空飘着鹅毛大雪,能见度极低,远处传来隐约的海浪咆哮声。这里正是极北冰原的外围!古阵竟真的将他送到了目的地!
然而,他还未来得及欣喜,便感觉怀中一轻。低头看去,那枚作为钥匙的黑色鳞片,在完成传送后,已然化作飞灰消散。身后的空间通道也剧烈波动一下,彻底崩溃消失。退路已断!
更糟糕的是,强行催动星辰印引动道韵,再次牵动了他的伤势。沈凌喉头一甜,喷出一口暗红色的淤血,气息瞬间萎靡下去,眼前阵阵发黑,险些栽倒在地。他连忙将月华宫弟子放在雪地上,自己盘膝坐下,运转功法强行压制翻腾的气血。
“必须尽快找到灵儿……”他咬牙支撑,取出几颗普通的疗伤丹药服下,稍作调息。同时,他尝试感应云灵儿的气息。当初分别时,云灵儿赠予的月华同心珏虽已破碎,但两人神魂曾有过深层次交融,在这相对熟悉的极北冰原环境下,或许能有一丝微弱的感应。
片刻后,他猛地睁开双眼,望向西北方向!在那里,他隐约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清冷中带着焦急与不屈的月华剑意!虽然相隔极远,且被某种强大的力量干扰、压制,但确确实实是云灵儿的气息!
“灵儿还活着!”沈凌精神大振,心中稍安。但那股压制灵儿的强大力量,充满了幽冥死气,让他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幽冥殿余孽果然在此!
他背起月华宫弟子,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感应的方位艰难前行。冰原上风雪极大,深可及膝,每走一步都耗费巨大体力。他伤势沉重,无法飞行,只能凭借意志一步步跋涉。
途中,他遇到几波零星的幽冥殿巡逻修士,修为大多在灵罡境,被他凭借强悍的肉身和战斗技巧悄然解决,但也进一步消耗了他的体力,伤势有恶化的趋势。
一日后,他抵达了一片被称为“嚎风峡”的险地。两侧是万仞冰崖,中间是狂风呼啸的峡谷。根据感应,云灵儿的气息就在峡谷深处。但峡谷入口处,幽冥死气浓郁得化不开,显然有重兵把守。
沈凌将月华宫弟子藏在一处冰缝中,设下简单的隐匿阵法,自己则收敛所有气息,如同鬼魅般潜入峡谷。
峡谷内部,景象骇人。地面刻画着巨大的幽冥血祭阵法,虽然尚未完全激活,但已散发出摄人心魄的邪恶波动。数以百计的幽冥殿修士在峡谷中巡逻、布防,其中不乏化海境的气息!而在峡谷最深处,一个巨大的、不断旋转的幽蓝色冰旋涡赫然在目——正是极北冰原的绝地之一,寂灭海眼!
海眼边缘,矗立着九根巨大的幽冥骨柱,骨柱上缠绕着漆黑的锁链,锁链的另一端,延伸进入海眼之中!而云灵儿的气息,正是从海眼深处传来!她似乎被囚禁在了寂灭海眼内部!
更让沈凌心惊的是,在海眼正上方,虚空中悬浮着一座由白骨垒砌而成的祭坛。祭坛上,盘坐着一名身穿暗金幽冥袍、面容枯槁、气息却渊深如海的老者!其散发出的威压,赫然达到了化海境后期巅峰!比之前的幽骨老人更加强大!正是此次行动的幽冥殿首领!
此刻,这幽冥长老正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引导着下方血祭阵法的力量,不断灌注到九根幽冥骨柱之中。骨柱上的符文逐一亮起,锁链哗啦作响,似乎在拉扯着海眼深处的某种存在,整个寂灭海眼旋转的速度正在缓缓加快!一股令人心悸的吞噬与毁灭之意,从海眼深处弥漫开来。
“他们想强行炼化寂灭海眼的力量?还是想将灵儿作为祭品,唤醒海眼深处的恐怖存在?”沈凌心沉到谷底。眼前的敌人太强了,阵容也太庞大了。以他现在的状态,硬闯无疑是送死。
必须智取!等待时机!
他潜伏在阴影中,如同最耐心的猎手,仔细观察着幽冥殿的布防、阵法的运转规律、以及那幽冥长老的举动。同时,他全力收敛气息,沟通怀中星辰印,尝试以那丝微弱的道韵感应,与海眼深处的云灵儿取得联系。
“灵儿……能听到吗?我来了……”他心中默念,将一缕包含思念与安抚的意念,透过星辰印,小心翼翼地向海眼深处探去。
起初,毫无反应。海眼周围的幽冥之力形成了强大的干扰。但沈凌没有放弃,持续传递着意念。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几乎要绝望时,海眼深处,那一丝微弱的月华剑意,突然轻轻波动了一下,仿佛平静湖面投入了一颗石子!
紧接着,一道极其细微、却清晰无比的意念,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与焦急,传入沈凌脑海:“凌哥哥?!是你?!你怎么来了?快走!此地危险!幽冥殿在此布下‘九幽炼神大阵’,欲以我为引,炼化海眼本源,唤醒沉睡的‘玄冥真煞’!主持大阵的是幽冥殿三长老‘冥骨老魔’,化海后期巅峰,你绝不是对手!快走!”
听到云灵儿熟悉的声音,沈凌心中激动万分,但听到后面的内容,更是焦急如焚。九幽炼神大阵!玄冥真煞!这都是传说中的禁忌邪阵与恐怖存在!
“灵儿别怕,我一定会救你出去!”沈凌传回坚定的意念,“告诉我里面的情况,阵法有何弱点?”
云灵儿沉默片刻,似乎在下定决心,快速传音道:“我被囚于海眼核心的‘玄冰魂棺’内,魂棺与九根幽冥骨柱相连,吸收我的月华本源维持阵法运转,同时也在不断侵蚀我的心神。大阵的核心是那九根骨柱和上方的祭坛,若能同时破坏其三,或可暂时中断阵法运转。但冥骨老魔坐镇祭坛,骨柱亦有化海境守卫……凌哥哥,你伤势未愈,不要硬拼!找机会破坏东南、正北两根骨柱,那是阵法能量流转的节点,或可制造混乱……”
就在这时,祭坛上的冥骨老魔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睁开双眼,两道惨绿鬼火扫视峡谷,沙哑的声音响起:“何人窥伺?给本座滚出来!”
沈凌心中一惊,连忙彻底收敛气息。冥骨老魔搜寻无果,冷哼一声,继续催动阵法。
不能再等了!必须尽快行动!
沈凌眼中寒光一闪,目光锁定东南方向那根幽冥骨柱。守卫骨柱的,是一名化海初期的幽冥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