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日一夜紧锣密鼓的布置,新秩序联盟的展区,终于在天工城“巧匠区”的十字路口,以一种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近乎刻板的简洁风格,正式亮相。
没有雕梁画栋的华丽装饰,没有引人注目的炫光幻阵,更没有美貌侍女在门前招揽。联盟的展台,通体由线条硬朗的青钢与哑光白玉搭建而成,整体呈开放式结构,内部划分清晰:左侧是符箓与丹药陈列区,右侧是法器与傀儡演示区,中央则是互动体验区。背景墙上,巨大的联盟徽记与“标准创造价值,理性照亮前路”的标语,在沉稳的灵光映照下,散发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气息。
展柜内,月华补气丹、流光符箓套装、黑石法器、巡山者傀儡等核心展品静静陈列,每一件旁边都立着一块玉牌,上面用清晰的字体标注着名称、主要参数、性能数据以及……实测波动范围。几面巨大的检测玉璧已然激活,上面实时滚动显示着展品的关键性能曲线,冰冷的数据线条平稳得令人发指。
这种迥异于传统“灵韵”、“匠心”、“秘传”等玄学宣传的风格,在天工城这个追求奇巧、炫技、甚至故弄玄虚的大环境中,显得异常扎眼。
展会正式开放的第一天,巧匠区人山人海,摩肩接踵。各大势力的展台前,或是丹香四溢、幻象纷呈,或是宝光冲天、神兵争鸣,或是仙乐袅袅、引人入胜,吸引了大批修士驻足围观,惊叹声、议论声不绝于耳。
相比之下,新秩序联盟的展台前,却显得有些门可罗雀。
大多数修士匆匆走过,目光扫过那过于“朴实”的展台和那些标注着冰冷数据的玉牌,眼中多是疑惑、不解,甚至是一丝轻蔑。
“标准?数据?这有什么好看的?丹药讲究的是丹韵,法器看重的是灵性,弄这些数字有何用?”
“新秩序联盟?没听说过,哪个小地方来的吧?看这展台寒酸样,估计也没什么好东西。”
“月华补气丹?名字倒挺雅致,不过从未听过,效果能比得上百草轩的‘百草丹’?”
“啧,你看那傀儡,傻大黑粗的,动作僵硬,怕是连最低阶的机关兽都不如。”
零星有几个好奇的修士走进来,拿起展品看了看,又看了看旁边的数据,大多摇摇头,嘟囔着“看不懂”、“没意思”,便转身离去。负责讲解的徐掌柜和几名弟子,虽然面带微笑,耐心解释,但收获的多是怀疑的目光。
这种冷遇,早在陈默预料之中。他并没有待在展台前,而是与孙长老坐在展区后方的休息室内,通过一面水镜,平静地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总监,这……反响似乎不太理想啊。”孙长老看着水镜中稀疏的人流,眉头微蹙,有些担忧。他一生醉心技艺,最看重自家心血被人认可。
“孙长老稍安勿躁。”陈默端起一杯清茶,神色淡然,“我辈所行之道,本就与主流相悖。若是一开始便门庭若市,反倒奇怪了。此时来的,多是看热闹、追求新奇刺激之辈,并非我等目标客群。真正识货、重实效的人,需要时间发现,也需要……一个契机。”
他目光扫过水镜,重点落在了展台对面几个不易察觉的角落,以及远处一些高层建筑的窗口。那里,隐隐有一些气息晦涩、目光锐利的身影在驻足观望。
“你看,真正‘关注’我们的人,并不少。”陈默嘴角泛起一丝冷笑,“百草门、神兵阁的人,虽然没露面,但他们的眼线,恐怕早就混在人群里了。还有……云梦泽的人,乃至其他一些大势力,也都在暗中观察。”
正如陈默所料,在表面的冷清之下,暗流早已开始涌动。
百草门展区,位于内城核心区域,一座被浓郁药云笼罩的华丽楼阁内。一位身着百草门长老服饰、面色红润的老者,正听着手下弟子的汇报。
“长老,那新秩序联盟的展台,确实陈列了一种名为‘月华补气丹’的丹药,其标注的数据……颇为惊人,纯度高达九成六,波动率极低。”弟子恭敬地呈上一枚留影玉简。
老者接过玉简,神识扫过,脸上闪过一丝惊疑,随即化为不屑:“数据?哗众取宠罢了!丹药之道,岂是几个数字能概括的?丹韵、药性融合、对修士体质的适应性,才是根本!这月华草,不过是偏门野草,能炼出什么好东西?定是用了什么拔苗助长的邪法,才得此数据,丹药根基必然不稳,长期服用,必有大患!”
他冷哼一声:“继续盯着,看看他们能玩出什么花样!必要时,找人去试试他们的‘标准丹’!”
与此同时,神兵阁的展区内,一名气息凌厉、手指布满老茧的中年汉子,也正摩挲着一柄从联盟展台“顺”来的黑石匕首样品,眼神惊疑不定。
“这材质……黑斑石混杂了某种骨粉?韧性竟如此之好?锻造火候也控制得精准……这青岚宗,在炼器基础工法上,有点邪门。”他尝试将一丝灵力注入匕首,发现灵力传导虽不突出,却异常平稳,“走的不是锋锐灵动的路子,而是追求绝对的稳定和耐用?哼,旁门左道,难登大雅之堂!”
而在一处可俯瞰大半个巧匠区的阁楼雅间内,云梦泽的巡察使苏文,正与一位身着星轨道袍、气质缥缈的老者对弈。苏文落下一子,看似随意地问道:“天机子道兄,以为楼下那‘新秩序联盟’如何?”
那被称为天机子的老者,目光并未离开棋盘,指尖一枚白色棋子闪烁着微光,淡然道:“数据为表,秩序为骨,理性为魂。其道,与当今主流格格不入,如溪流入海,初时无声,然……后势难料。”他指尖棋子轻轻点在棋盘一角,“此处,看似边角,却暗藏搅动全局之机。”
苏文眼中精光一闪,含笑点头:“道兄慧眼。”
第一日的展示,在表面的冷遇与暗中的汹涌中落下帷幕。联盟展台前,最终只成交了几笔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生意,多是些好奇的低阶散修买了几张最便宜的清风符或一颗小还丹去“试试效果”。
徐掌柜带着弟子们清点着寥寥无几的灵石,脸上难掩失落。
陈默却平静地走出休息室,看着开始收拾的展台,对众人道:“今日不过是开场锣鼓。真正的戏,还没上演。明日,按计划,开始动态演示。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便知。都打起精神来,好戏,还在后头。”
他的目光投向远处那些依然在暗中窥探的方向,心中冷笑:质疑?轻视?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只有当所有人都不看好时,逆转带来的震撼,才最具冲击力。
天工盛会的舞台,灯光已亮,配角已登场。而新秩序联盟这位带着“异端”理念的主角,正准备用最朴实无华,却也最无可辩驳的方式,敲响属于自己的开场锣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