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的门在身后沉重地关上,隔绝了那片令人窒息的惨白和真嗣空洞的眼神。明日香猛地转身,沿着冰冷的走廊狂奔起来。她冲出医院大门,一头扎进夜晚湿漉漉的街头。
外面刚下过一场急雨,空气里弥漫着泥土和柏油路被冲刷后的微腥。人行道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水洼,倒映着城市霓虹初上的、扭曲的光影。明日香橘红色的披肩双马尾在奔跑中散开,湿漉漉的发丝黏在脸颊和脖颈上。她手里紧握那两枚A10连接装置,不顾一切地奔跑着,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被迎面而来的风狠狠甩向身后,砸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瞬间融入那些浑浊的水洼里。
她跑过喧闹的十字路口,跑过亮着暖黄灯光的便利店,跑过播放着欢快广告的电器橱窗…周围的一切声音都模糊了,只剩下自己粗重的喘息和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她越跑越快,仿佛要将所有的悲伤、愤怒、自责和那巨大的、“失去”的空洞感,都远远甩在身后。直到肺部像要炸开,双腿如同灌了铅般沉重,她才猛地停下脚步,双手撑住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身体因剧烈的运动和后怕而微微颤抖。
她低着头,失魂落魄地走在人行道边缘。身后是川流不息的车河,刺眼的车灯和引擎的轰鸣交织成一片冷漠的背景音。她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漫无目的地向前挪动。
忽然,一道极其熟悉、带着无奈和关切的声音,穿透了喧嚣的车流,清晰地在她耳边响起:
“小火药桶,你也走里面一点吧,这样安全,我走外面…”
那声音如此真实,带着徐楠博特有的温和腔调。明日香的身体几乎是本能地、未经思考地,就往人行道内侧挪了两步。
就在她挪开的瞬间——
“嘣!”
一辆失控的出租车如同脱缰的野马,猛地冲上了她刚刚站立的人行道边缘!轮胎摩擦着湿滑的地面,发出刺耳到令人牙酸的“呲——!”声,在距离明日香仅仅几步远的地方,带着巨大的惯性堪堪刹住!车头距离路边的消防栓只有不到半米!
一个中年司机大叔慌慌张张地推开车门,脸色煞白,语无伦次地道歉:“对、对不起!小姑娘!我刚刚打了个哈欠,车子打滑了…你没事吧?吓死我了…”
明日香没有看他,也没有看那辆差点撞上自己的车。她茫然地抬起头,眼神空洞地扫视着周围——湿漉漉的街道,闪烁的霓虹,惊魂未定的司机,驻足围观的路人…唯独没有那个银发红眸、总是带着无奈笑意挡在她外侧的身影。
“讨厌鬼…”她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叹息,“那要是你被撞了怎么办啊,偏心鬼…”
司机看她失魂落魄、一言不发,更加慌张了:“小姑娘?你…你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明日香仿佛这才被他的声音惊醒。她缓缓转过头,看着司机那张写满后怕和歉意的脸,积蓄已久的泪水再次汹涌而出。司机以为她是被吓坏了,正要再开口安慰。
“给我滚啊!”明日香猛地爆发出来,声音嘶哑,带着巨大的痛苦和无处宣泄的愤怒,“不负责任的大人!”她对着司机吼完,转身再次跑开,橘红色的身影迅速消失在街角的阴影里。司机愣在原地,徒劳地对着她的背影喊着“对不起…”。
明日香又跑了一段,直到确认身后无人追赶,才在一个僻静的巷口停下。她背靠着冰冷潮湿的墙壁,缓缓抬起自己的右手。指关节处一片红肿,是她在更衣室门口愤怒砸墙留下的痕迹。疼痛感迟钝地传来。
“我又生气了…”她看着那片红肿,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自嘲,“你还不来说我是小火药桶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