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眼下的泪痣在低垂的眼睑下投下一道淡淡的、忧虑的阴影。
徐楠博的目光胶着在前方那个空荡荡的座位上,仿佛要将那无形的虚空看穿。绫波丽的气息似乎还残留在那里,淡得如同被风吹散的薄雾,却又沉重得压在他的心口。
两天了啊。
一种难以言喻的焦躁,像细小的藤蔓,缠绕着他的思绪,勒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一个纤细的人影,如同无声的幽灵,悄然滑入他的视野边缘,径直坐在了那个空位上。但楠博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毫无反应。
“楠。”
一个平静得近乎无机质的声音响起,像一颗小石子投入沉寂的深潭。
徐楠博如梦初醒,猛地抬起眼。视线聚焦——不是淡蓝色发丝和赤红眼眸,而是一张戴着眼镜、表情淡漠的脸。
五月雨叶月。
他有些意外。试胆大会那次,她确实流露出过一丝想要靠近的意图,但被他礼貌而疏离地回应后,在楠博看来,他们不过点头之交的陌路人。此刻,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坐在绫波的位置上?
长时间的沉默和未进滴水让他的喉咙有些干涩发紧,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五月雨同学啊…怎么了吗?”他清了清嗓子,补充道,“这是,绫波同学的座位。”
叶月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平静无波,声音也毫无起伏:“绫波丽,她现在可不在…恐怕也没办法在。”
楠博的眉头瞬间蹙紧,猩红的眼眸里闪过一丝锐利与困惑:“什么叫‘没办法在’?”
“我胡说的,”叶月移开目光,语气平淡,“别在意。”
楠博压下心头的疑虑,无奈地叹了口气:“那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事。”
“那你可以不要坐在绫波同学的座位上吗?”他再次强调。
“不行。”叶月回答得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挪动的意思。
“…”楠博一时语塞,只觉得眼前这个女孩身上笼罩着一层难以穿透的迷雾,行为举止都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怪异。他沉默下来,空气仿佛凝固了。
过了一会儿,叶月忽然抬起头,目光透过镜片,直直地看向他:“楠,你很在意绫波丽?”
徐楠博的瞳孔微微放大,没有否认:“啊,是这样的…我已经两天没见到她了…所以有点敏感,抱歉。”他坦诚道,声音里带着担忧。
叶月微微颔首,仿佛印证了什么:“果然。”
楠博低下头,又抬起眼,带着一丝困惑:“你叫我什么?”
“楠。”叶月清晰地重复了一遍。
“五月雨同学…”楠博的讶异更甚,“为什么这样叫我?”他们之间的关系,远未亲近到可以省略姓氏、只用单字称呼的程度。这种亲昵,让他感到不安,他不喜欢任何人以单字称呼他。
除了…
叶月沉默了片刻。然后,她做了一个让楠博始料未及的动作——她缓缓摘下了那副眼镜。
镜片后的眼睛完全显露出来。那是一双极其罕见的、如同紫水晶般深邃的眸子,大而反光,却不明亮,瞳孔深处仿佛沉淀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古老而神秘的光泽。摘下眼镜的瞬间,她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不再是那个安静的书呆子,而像某种褪去了伪装的、带着危险吸引力的存在。
她微微倾身靠近楠博,那双紫瞳如同漩涡,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催眠般的专注力,声音也染上了一丝低沉的、令人心头发痒的磁性:
“以前…不是一直这样叫吗?”
但徐楠博仍然下意识地向后躲闪,身体紧贴着椅背,一种本能的警惕和尴尬攫住了他。“什么以前?”他皱紧眉头,“我们以前好像不认识吧?”他努力搜寻着记忆的每一个角落,无论是苏醒前的模糊片段,还是在这个世界清晰度过的每一天,都没有任何关于五月雨叶月的痕迹。他很确定?
叶月那双深邃的紫眸紧紧盯着他,仿佛要穿透他的灵魂,审视他话语的真伪。几秒钟后,她眼中的奇异光芒倏然褪去,重新变得平静无波。她重新戴上眼镜,动作流畅自然,刚才那瞬间的异样仿佛只是楠博的错觉。
“不,没什么,”她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淡,“我说胡话而已。”她站起身,准备离开。但在转身的刹那,她又停住,深深地看了楠博一眼,嘴唇几不可察地动了动,似乎没有发出声音,随即快步走出了教室。
徐楠博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只觉得脑袋一阵发胀,太阳穴突突直跳。“五月雨…她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揉着额角,混乱的思绪如同纠缠的线团,“难道我还有什么遗漏的记忆?”一阵尖锐的刺痛猛地窜过神经,“不对,五月雨…好像一个人…是谁?”他努力捕捉着那丝模糊的熟悉感,却如同抓住一缕青烟,转瞬即逝。
他不知道的是,教室门外,叶月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紫水晶般的眼眸在镜片后闪烁着复杂难明的光,她对着空无一人的走廊,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低语:
“没关系…很快,我会等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