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真嗣!”
这声清脆的、带着点蛮横的呼唤,如同利刃般劈开了班级的宁静。明日香一个箭步冲到真嗣桌前,双手“啪”地拍在桌面上,身体前倾,橘红色的刘海几乎要扫到真嗣脸上。她蓝宝石般的眼睛闪烁着毫不掩饰的好奇和一丝狡黠的光芒,像只发现了新奇玩具的猫。
“干…干嘛…?”真嗣被她的气势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后背抵住了冰凉的椅背。
“那个…”明日香立刻压低声音,用眼神精准地锁定了前排那个安静的身影,下巴朝绫波丽的方向努了努,“优等生那个宝贝疙瘩整天抱着,跟护着什么国家机密似的,你不好奇里面写什么吗?”
真嗣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犹豫了一下:“是…是有点好奇…但那是绫波同学的东西…”
“废话!”明日香翻了个白眼,“所以才要调查啊!你不好奇吗?”
明日香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蛊惑的意味,“说不定是日记?或者…写给某个人的情书?”她故意拖长了“情书”两个字,眨眨眼,复杂的目光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绫波丽后座那个银发红眸的少年。
真嗣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像煮熟的虾子,他慌乱地摆手:“别…别乱说!而且,徐君就坐在她后面…”他指了指徐楠博。此刻的徐楠博正微微侧着头,目光落在窗台上那盆小小的、叶片翠绿的兰花草上。太阳金辉落在他银白的发丝上,晕开一层柔和的光晕,左嘴角那颗小小的美人痣随着他唇边温和的笑意微微牵动。他似乎正无声地对那抹生机说着什么,猩红的眼眸里盛满了专注的暖意。
“切,那个讨厌鬼。”明日香撇撇嘴,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意,“他肯定知道,你去问问他!”
“我…我才不去。”真嗣的头摇得像拨浪鼓,声音带着抗拒,“你怎么不去问绫波同学本人?”
“我…我干嘛要去问她!”明日香像被踩了尾巴,声音陡然拔高,随即意识到失态,赶紧压低,带着点恼羞成怒,“本小姐才不屑于直接问呢!显得我多八卦似的…”她眼珠滴溜溜一转,凑近真嗣,脸上堆起一个极具蛊惑性的、带着点撒娇意味的笑容,声音甜得发腻,“呐~真嗣,我们合作吧?等她离开座位的时候,就偷偷看一眼,就一眼!我保证!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她伸出小拇指,做出拉钩的姿势。
“不行不行!”真嗣依旧抗拒,眉头紧锁,“偷看别人东西,太失礼了…”
“胆小鬼!”明日香立刻变脸,使出激将法,蓝眼睛里闪烁着挑战的光芒,“你难道不想知道那个整天冷冰冰、像个人偶一样的家伙,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吗?说不定…是关于我们EVA驾驶员的重要信息呢?这是为了团队协作!”她刻意压低了声音,给“偷窥”行为强行披上了一层“为了团队”的正义外衣,“我们这是在…收集情报!对,收集情报!”
真嗣被她绕得有点晕,看着绫波丽那安静得仿佛与世隔绝的背影,内心深处那点被明日香勾起的、纯粹的好奇心如同藤蔓般悄然滋长,终究还是压倒了道德的顾虑。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细若蚊呐,带着巨大的负罪感:“就…就一眼?真的只看一眼?”
“成交!”明日香脸上瞬间绽放出胜利的笑容,小拇指飞快地勾住真嗣犹豫伸出的手指,用力晃了晃,仿佛达成了什么神圣的盟约。
然而,计划实施起来困难重重。绫波丽仿佛在座位上生了根,除了必要的去洗手间(时间极短),几乎从不离开。而仅有的几次短暂离开,徐楠博总会恰好在场,或是温和地和她低声交谈几句,或是像守护骑士般坐在她后座。
课间,绫波丽起身去交作业。明日香眼睛一亮,立刻给真嗣使了个眼色。两人如同做贼般,蹑手蹑脚地靠近绫波丽的座位。就在明日香的手即将触碰到那本红色笔记本时——
“绫波同学,你的笔掉了。”徐楠博温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弯腰捡起地上的一支铅笔,轻轻放在绫波丽的课桌上,猩红的眼眸扫过僵在原地的两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笑意。
明日香和真嗣瞬间石化,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谢谢零君。”绫波丽正好回来,接过铅笔,赤红的眼眸平静地看了他们一眼,又坐回座位,重新打开了笔记本,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
下午放学的铃声终于响起,如同解放的号角。夕阳慷慨地将街道、楼房和行人的影子都拉得很长,镀上一层温暖而怀旧的橘黄色。徐楠博和绫波丽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银发与蓝发在微凉的晚风中轻轻拂动,泪痣在夕阳的余晖下若隐若现,如同某种隐秘的呼应。两人之间流淌着一种无需言语的宁静默契,脚步声在安静的街道上显得格外清晰。
路过一个被几棵老槐树环抱的小公园时,绫波丽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她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投向角落里一架油漆斑驳、铁链锈迹斑斑的旧秋千。那目光里没有渴望,只有一种遥远的、近乎审视的平静。
“绫波同学,想坐吗?”徐楠博敏锐地捕捉到她那瞬间的停顿,停下脚步,侧头看着她,眼眸里带着温和的笑意。
绫波丽摇了摇头,声音清冷得如同山涧溪流:“以前坐过。一个人很难玩。”她似乎在回忆某个遥远的片段,眼神有些飘忽,焦距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一个人…要用腿蹬地,”她微微抬起一只脚,做了个轻轻蹬的动作。那时的她总是微微回头看着自己右手向后甩的手提包…想到这里她的右手无意识地握紧了一下她的包。
那描述精准而机械,勾勒出一种极其孤独、近乎程序化的玩耍方式。徐楠博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泛起细密的酸楚。他走到那架沉默的秋千旁,伸出手,拂去座椅上积着的些许灰尘和落叶,拍了拍:“来,坐上去。”
绫波丽看着他,赤红的眼眸里带着一丝困惑,像是不理解坐上去的意义,但身体却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她顺从地走过去,侧身坐上了那冰冷的铁质座椅,双手下意识地握住了两侧冰凉的铁链。
徐楠博绕到她身后,双手轻轻搭在秋千冰凉的靠背上,掌心传来金属的寒意。“准备好了吗?”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起飞咯!”他微微屈膝,手臂发力,向前稳稳地一推。
惯性带着秋千轻盈地荡了起来!微风瞬间变得强劲,带着傍晚的凉意和草木的气息,拂过绫波丽的脸颊,吹动她淡蓝色的发丝,带来一种失重般的、陌生的轻盈感。她下意识地像记忆中那样,微微低头,习惯性地扭头向后看去——
但这次,映入她赤红眼眸的,不再是那个随着惯性甩动的、孤零零的手提包。而是徐楠博带着温暖笑意的脸。夕阳的金辉落在他银白的发丝上,仿佛为他镀上了一层圣洁的光晕,那双同样赤红的眼眸里盛满了专注的笑意,眼角的泪痣在光影下格外清晰。他正专注地看着她荡起的高度,准备着下一次推动。
一种陌生的、微小的暖流,如同投入沉寂心湖的石子,在她心底漾开一圈圈涟漪。她赤红的眼眸微微睁大,里面清晰地映着徐楠博的身影。一种名为“愉悦”的情绪悄然滋生。她感到有些不解,这感觉从何而来?是因为风?因为高度?还是因为…回头看到的是他?困惑萦绕心头,但嘴角却极其轻微地、不受控制地向上弯起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这陌生的感觉…大抵是开心的…
“啊!那个讨厌鬼!”不远处的灌木丛后,明日香看到这一幕,气得差点原地爆炸,像只被抢了小鱼干的猫,猛地就要跳出去,被旁边的真嗣眼疾手快地死死拉住胳膊。“嘘!小声点!会被发现的!”真嗣压低声音,急得额头冒汗,“为什么我要跟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