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ERV地下深处,零号机专用启动测试场。巨大的空间被冰冷的金属结构和刺目的探照灯光填满,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机油味和高压电特有的臭氧气息。零号机那橙黄色的巨大身躯被沉重的拘束架牢牢锁在中央,如同被钉在十字架上的圣徒,沉默而压抑。
观测台上,碇源堂双手背在身后,如同一尊冰冷的黑色石碑,镜片反射着下方零号机冰冷的装甲光泽。赤木律子站在控制台前,冷静地监控着各项数据。徐楠博站在稍后一点的位置,俊秀的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黑曜石般的眼睛紧紧盯着下方零号机头部插入栓的位置。左嘴角那颗小小的美人痣,在冷光下清晰可见。
“零号机,第四次启动测试,驾驶员:绫波丽。神经连接开始,LcL注入,主电源连接…”冰冷的电子音在巨大的空间回荡。
插入栓内,绫波丽浸泡在橙黄色的LcL液体中,表情依旧是惯常的空白,赤红的眼眸平静地看着眼前展开的全息界面。神经连接建立,零号机巨大的独眼亮起冰蓝色的光芒。
“同步率稳定在48%,连接正常。准备进行第三阶段,模拟冲击测试。”律子的声音毫无波澜。
“开始。”碇源堂的命令简洁冰冷。
嗡——!
模拟冲击信号加载!零号机巨大的身躯猛地一震!拘束架发出沉闷的金属呻吟!
突然!
“警告!脉冲逆流!第三阶段发生异常!中枢系统拒绝接入!”刺耳的警报声凄厉炸响!控制台屏幕上瞬间被代表危险的红色覆盖!
“立刻停止接触!强制断开连接!”律子厉声下令!
然而,晚了!
零号机那巨大的头颅猛地抬起!独眼瞬间爆发出刺目、混乱的光芒!它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充满了痛苦和暴戾的咆哮!沉重的拘束架在它狂暴的力量下发出不堪重负的、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
“绫波!”徐楠博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转身就朝着通往下方平台的紧急通道冲去!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
“切断所有电源!快!”碇源堂冰冷的声音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
轰隆!轰隆!
零号机彻底狂暴了!它巨大的手臂疯狂挥舞,硬生生挣断了数根粗壮的拘束骨架!沉重的金属碎片如同炮弹般四处飞溅!它捂着自己的头部,发出更加凄厉的咆哮,仿佛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整个测试场都在它的挣扎中剧烈震颤!
“电源切断程序启动!倒计时35秒!”工作人员急忙通报。
失控的零号机猛地转向观测台的方向!那双混乱的血红眼眸死死锁定了碇源堂等人所在的位置!它巨大的拳头带着毁灭性的力量,如同狂风暴雨般狠狠砸向观测台那厚重的特制玻璃和金属墙壁!
轰!轰!轰!
每一次重击都如同重锤砸在心脏上!坚不可摧的特制玻璃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厚重的合金墙壁被砸得深深凹陷下去!整个观测台都在剧烈摇晃!饶是碇源堂向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此刻也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镜片后的眼神闪过一丝惊悸。
“自动弹出装置启动!”千钧一发之际,电子音响起!
零号机头部的插入栓如同炮弹般被猛地弹射出来!带着刺耳的尖啸,划出一道抛物线,卡在墙角推进几秒后,重重地砸在下方冰冷的金属地面上,距离刚刚冲下平台的徐楠博仅有几步之遥!
“绫波同学!”徐楠博嘶声大喊,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
观测台上,碇源堂看着坠落的插入栓,镜片后的瞳孔猛地一缩,一个名字几乎脱口而出:“丽!”
插入栓冒着白烟,舱门紧闭。倒计时只剩下10秒!零号机在最后的疯狂挣扎中,终于耗尽了所有能量,巨大的身躯轰然跪倒,眼中的光芒彻底熄灭。
徐楠博冲到插入栓前,看着那扭曲变形的舱门把手,心急如焚!他伸出双手,死死抓住那滚烫的金属把手,用尽全身力气向外拉!
“嗤——!”
一股皮肉烧焦的刺鼻气味瞬间弥漫开来!徐楠博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煞白!剧烈的灼痛感如同电流般窜遍全身!但他咬紧牙关,没有松手!硬生生将那卡死的把手拉了出来!掌心一片血肉模糊,焦黑和鲜红交织,触目惊心!
巨大的反作用力让他身体失去平衡,踉跄着摔倒在地!口袋里一个主体红色的长方形物体掉了出来,滚落在一旁,但他此刻根本无暇顾及。
“呃啊!”他挣扎着爬起来,不顾双手钻心的剧痛,再次扑到舱门前,用那双已经皮开肉绽、鲜血淋漓的手,死死抓住舱门内侧的紧急旋转阀!他拼尽全力扭动!但阀门纹丝不动!高温和剧痛几乎让他晕厥!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也冲到了插入栓旁!是碇源堂!他显然也顾不上仪态,眼镜在奔跑中歪斜。他看到徐楠博血肉模糊的双手和徒劳的扭动,镜片后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诧异,但随即被更深的焦急取代。他毫不犹豫地伸出双手,也抓住了那滚烫的旋转阀!
“嗤!”同样的灼烧声!碇源堂的手瞬间被烫红起泡,被烫的倒退一步,身体一震,眼镜砸在地上,但他轻轻皱眉后,又伸出手,咬牙低吼一声:“用力!”
两人,一个NERV的最高司令官,一个身份未明的少年,此刻虽然心思各异,但都为了同一个目标,将所有的力量都压在了那滚烫的阀门上!肌肉绷紧,青筋暴起!汗水混合着血水,滴落在冰冷的金属地面上。
“嘎吱——!”
在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中,沉重的旋转阀终于被两人合力扭动了!
碇源堂猛地一把推开因剧痛和脱力而摇摇欲坠的徐楠博,急切地探身进入插入栓内!
“丽!没事吧?”他的声音带着一种罕见的、几乎从未有过的紧张。
LcL液体缓缓退去,露出里面蜷缩着的、浑身湿透的绫波丽。她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淡蓝色的发丝黏在脸颊上,赤红的眼眸有些失焦,但看到碇源堂后她突然像是找到了依靠一般,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声音虚弱却清晰:“没事…”
“没事就好…”碇源堂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微笑着,紧绷的肩膀瞬间放松下来。
插入栓外侧,徐楠博背靠着依旧有些烫的插入栓外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双手传来的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鲜血顺着指尖不断滴落,在地面汇成一小滩刺目的红。但当他透过开启的舱门,看到里面安然无恙的绫波丽,看到她对着碇源堂摇头说“没事”时,他沾着血污和汗水的脸上,却缓缓地、艰难地扯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那笑容里,有庆幸,有疲惫,还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安心。
他支撑着墙壁,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没有再看舱内,也没有发现掉落在脚边那个东西(它的镜头也已经碎裂),只是默默地、一步一步地,拖着疲惫不堪、双手剧痛的身体,转身离开了这片混乱的现场,身影消失在通道的阴影里。将空间留给了里面的两人。
……
“徐君?”
带着黄色安全帽的碇真嗣,疑惑地看着身边突然陷入沉默、眼神放空的徐楠博。原来刚刚他又沉浸了在记忆片段中。他们正站在使徒残骸回收现场的边缘,巨大的、暗红色的使徒尸体如同小山般横亘,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邦!”
一个毫不留情的爆栗精准地敲在徐楠博没戴安全帽的头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发什么呆啊!臭小子!”葛城美里收回拳头,叉着腰,没好气地瞪着他。
“…绫波同学!”徐楠博如梦初醒般大叫一声,随后身体才反应过来,捂住脑袋,下意识且习惯性的鼓起腮帮子,“干嘛啦美里姐!很痛诶…”
“还知道痛?”美里翻了个白眼,“最近怎么回事?老是魂不守舍的!训练也走神,吃饭也走神,现在看个使徒尸体也能看入定?”她凑近一步,脸上露出促狭的坏笑,戳了戳徐楠博气鼓鼓的腮帮子,压低声音,“喂,老实交代,刚才…是不是在想丽啊?”
徐楠博的脸“腾”地一下红了,漏了气,连左嘴角的美人痣都仿佛鲜艳了几分。“才…才没有!美里姐你别瞎说!”他有些慌乱地反驳,眼神飘忽。
他的脑袋里确实乱糟糟的。最近,一些破碎的、以前的记忆如同潮水般顽固的汹涌而来,尤其是刚刚那段:从他第一次驾驶初号机、真嗣初到这那天开始算,还要往前推二十二天的记忆。他快分不清了,自己究竟是在什么时候、以何种方式“穿越”到这个绝望的EVA世界的?究竟是在第一次驾驶那天,还是更早之前,还是说穿越只是一场梦,他从来都是属于这里?界限越来越模糊,如同坠入一片记忆的迷雾。
不远处,赤木律子正带着技术人员围着使徒的核心残骸进行采样分析。她推了推眼镜,对碇真嗣说道:“这次多亏你了,真嗣君。使徒只有核心被破坏,但尸体保存得相当完整,这对我们的研究很有价值。”
“谢…谢谢。”真嗣小声回答,有些害羞。
“那么有什么发现没?”美里叉着腰问。
“不多,很多无法破译…”律子指着电脑上的“601”说“人类的智慧目前还是很有限啊…不过,你们看,使徒自身固有波排列居然和人类基因排列相似度高达99.89%”
众人惊讶疑惑时,真嗣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旁边指挥工作的碇源堂。他敏锐地注意到,爸爸原本戴着手套的双手,今天没有戴着,只是拿着,他肯定看到手心有一小片皮肤颜色异常深暗,像是…烫伤或者烧伤后留下的硬疤?
“怎么了?真嗣?”美里注意到真嗣的异样,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看到碇源堂如常的背影。
“没…没事…”真嗣慌忙低下头,像做错事被抓包的孩子。
“哈?”美里双手叉腰,一脸无语,“你这表情说‘没事’,简直就像在说‘请快来关心我一下吧’一样!”
徐楠博压下心头的纷乱思绪,脸上重新挂起温和的笑容,走到真嗣身边,伸出手,习惯性地拍拍他的头,语气带着点调侃的无奈和宠溺:“真没办法呢,我们真嗣就是这么一个害羞内向又敏感的孩子,真是伤脑筋啊~”
“你们两个小屁孩…”美里吐槽道。
真嗣的目光却落在了徐楠博收回的手上。他这才发现原来徐楠博手一直伸不直是因为手心也有伤,并且更加严重、甚至带着些微扭曲的疤痕。那伤痕…和父亲手上的烫伤痕迹…不尽相同,但能看出来都是灼烧伤,不过徐楠博的看起来更严重,像是整片皮肉都曾被长时间灼烧,如今虽然愈合大半,却留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记。
“那个…”真嗣鼓起勇气,指了指碇源堂的方向,又指了指徐楠博的手,“徐君…还有爸爸的手…好像都…烫伤了?”
美里一脸茫然:“烫伤?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赤木律子闻声转过头,镜片后的目光扫过碇源堂的手心,又落在徐楠博下意识想藏起的手上,平静地开口:“是上次零号机启动测试事故时留下的。那是你来前三周左右,司令和徐楠博为了强行打开暴走的零号机插入栓,被高温的紧急阀门烫伤的…”她略微停顿“楠博更早去打开,所以伤得比司令更深。”律子的语气带着一丝丝沉重。
真嗣和美里都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看着“嘻嘻”笑着的楠博,真嗣更是难以置信的又看了看远处依旧背对着他们的父亲。徐君为了救绫波丽奋不顾身,这很正常,他本来就对所有人都很温柔…尤其是对绫波丽…但是…爸爸他…竟然也会…?这个巨大的疑惑,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在他心底激起了层层涟漪。
无法终结之盛夏的午后,阳光毒辣。吵闹的蝉鸣如同永不停歇的背景噪音,充斥着整个校园。男生们在下面的操场上挥汗如雨地进行着体育课,而女生们则在上方的露天泳池里,享受着清凉的游泳课。
绫波丽依旧不合群。她没有下水,只是穿着学校统一的深蓝色泳衣,抱着膝盖,安静地坐在泳池边缘的栏杆旁。湿漉漉的淡蓝色短发贴在苍白的脸颊和脖颈上,赤红的眼眸空洞地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仿佛周遭的嬉笑打闹都与她无关。阳光在她身上投下清晰的影子,显得格外孤寂。
“哇哦…妹子的胸都好好看哦…”泳池下方,正在操场边休息的铃原东治,仰着头,目光毫不掩饰地在泳池方向扫视,发出由衷(下流)的感叹。
“咦…铃原东治的眼神真下流!”泳池上方的女生们不满的娇叱,旁边的绫波丽不为所动。
碇真嗣也站在旁边,他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独自坐在栏杆边的绫波丽吸引。他看着她孤零零的背影,眼神里充满了单纯的疑惑和好奇。
“喂,先生,你看什么呢这么入神?”铃原东治用手肘捅了捅真嗣,坏笑着问。
“没…没什么…”真嗣脸一红,慌忙移开视线。
“可疑!非常可疑!”相田剑介也凑了过来,摸着下巴,“是在看绫波丽吧?”
“是在看胸部?还是大腿?还是小腿?”铃原东治挤眉弄眼地追问,剑介也跟着起哄。
“邦!邦!”
两个结实的爆栗分别精准地落在东治和剑介的脑袋上。
“你们两个,不要用这么下流的眼神看女生!”徐楠博收回拳头,没好气地瞪着他们,左嘴角的美人痣都因为佯怒而微微牵动。
“痛!”两人抱着头,模仿楠博平常鼓起腮部的动作,然后哀嚎。剑介不服气地反驳:“楠博君你明明也在看绫波丽同学!你们两个到底在看什么啊?”东治也揉着脑袋:“就是!逃不过我的火眼金睛!”
真嗣被他们闹得满脸通红,但还是小声回答了刚才的问题:“我…我只是在想,为什么绫波丽同学平常好像…除了和徐君以外,总是一个人…”
“切~”两人同时发出无趣的声音,又把矛头转向徐楠博:“那楠博君你呢?你又在看什么?”
徐楠博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泳池边那个孤独的身影上,他单手托着下巴,美人痣随着嘴角勾起一个温柔的弧度,眼神深邃:“我?我在看…绫波同学的心。”
“噫——!”东治和剑介同时发出夸张的嫌弃声,搓着胳膊表示肉麻。
“说起来,”剑介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绫波丽从一年前转学过来,除了楠博君,好像真的没见她和谁说过话呢。”
“没错没错,”东治附和,“而且就算是和楠博君,感觉她的话也少得可怜,大部分时间都是楠博君在说。”
徐楠博只是笑了笑,没有反驳,目光依旧温柔地追随着那个身影。就在这时,泳池边的绫波丽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缓缓转过头,赤红的眼眸穿过喧闹的人群,精准地落在了操场边的徐楠博身上。她的表情依旧没有任何变化,如同精致的人偶,但极其轻微地、幅度小到几乎无法察觉地…对着徐楠博的方向,点了一下头。
“看吧!”剑介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不过现在感觉,绫波丽和楠博君的关系,好像确实比以前好那么一点点了?”
体育课继续,男生们开始绕着操场跑步。铃原和剑介一边跑,一边继续八卦。
“喂,楠博君,真嗣君,你们都是驾驶员,应该最了解丽了吧?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铃原东治微微喘着气问。
真嗣跑得有些吃力,闻言摇了摇头:“我…我和绫波
同学…几乎没说过话…一直都是楠博君在和她交流…”
徐楠博跑在真嗣旁边,气息平稳,闻言笑了笑,目光望向远方,仿佛陷入了回忆:“还记得上次在芦苇地,我跟你们说过的话吗?”他的声音在奔跑的风中显得有些飘忽,“绫波同学的过去…一定非常沉重,沉重到可能极少有人知晓,可能…是连她自己都不大清楚也难以言说的东西。”他的语气变得认真而温柔,“所以,不论她自己知不知道我不会去问她。我只想…尽我所能地保护好她,让她能少受一点伤,少一点…那种深入骨髓的孤独感。”
“噫——!”东治和剑介再次发出夸张的起哄声,但这次,声音里似乎少了几分戏谑,多了些不易察觉的触动。真嗣则侧过头,看着徐楠博在阳光下奔跑的侧脸,看着他眼中那份毫不作伪的温柔和坚定,眼神变得有些复杂,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羡慕和向往。
又一次例行的机体驾驶适应性训练结束。插入栓回收的白色蒸汽缓缓散去。碇真嗣有些心事重重地从初号机的插入栓里爬出来,脚步有些虚浮。这次是单人训练,徐楠博没有驾驶任务,只是站在连接平台的边缘,看着他和绫波丽分别完成训练。
碇真嗣走到徐楠博身边,刚想说什么,目光却被对面零号机平台的情景吸引住了。
只见碇源堂,那个总是冰冷、威严、遥不可及的父亲,此刻竟然站在零号机插入栓的旁边。而更让真嗣难以置信的是,刚刚从插入栓里出来的绫波丽,竟然以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带着一丝轻盈和少女感的跑步姿势,小跑着到了碇源堂的身边!
更让他大脑宕机的是,绫波丽仰起头,对着碇源堂,那张总是空白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个细微、却真实存在的笑容!虽然很淡,但足以颠覆真嗣对她所有的认知!而碇源堂,虽然依旧没什么表情,但镜片后的目光也柔和了,微微低下头,似乎在听她说着什么,两个人就这样有说有笑的。
真嗣彻底看呆了!嘴巴微张,眼睛瞪得溜圆,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景象!他几乎是本能地、猛地转头看向身边的徐楠博,看了看对面,又看回来,脸上写满了震惊和巨大的问号:爸爸他…和绫波丽…?!
徐楠博也看到了这一幕。他脸上的表情先是微微一怔,随即,那抹惯常的、温和包容的笑容又缓缓浮现,只是眼底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情绪。他轻轻拍了拍真嗣僵硬的肩膀,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安抚的意味:
“真嗣君,我知道你可能对碇司令…有很多看法。说实话,我也不认为他是一个合格的父亲,甚至在某些方面,他作为司令的某些决策也…”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在我看来也值得商榷。但是,”他的目光重新投向对面那对看起来异常“和谐”的身影,“既然绫波同学能在他面前,露出这样毫无顾忌的、发自内心的微笑…那一定有她的道理,有我们不知道的羁绊存在。”他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加重了“羁绊”二字读音。
他转过头,看着真嗣依旧充满困惑的眼睛,语气认真而温和:“只要碇司令不会伤害到绫波同学,只要她能因此感到一丝温暖和安心…其他的,或许并不那么重要,不是吗?”
真嗣看着徐楠博清澈而包容的眼神,又看了看对面父亲和绫波丽之间那难以言喻的氛围,心中的疑惑非但没有减轻,反而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爸爸和绫波丽…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为什么她会对爸爸那样笑?他甚至没见过她对徐君这样笑、这样话多过。从未和他谈笑过的父亲又为什么会和她说说笑笑。这个巨大的谜团,沉甸甸地压在了他的心头。
夜晚。葛城美里那间永远带着点凌乱和生活气息的公寓里,难得地聚集了几个人。赤木律子、葛城美里、碇真嗣、徐楠博围坐在矮桌旁。桌上摆着美里引以为傲(?)的一锅咖喱,以及徐楠博刚刚从厨房端出来的一大锅热气腾腾的日式拉面。
“开饭啦!”徐楠博笑着(目前还笑得出来)“大家先尝尝咖喱饭。”
真嗣则小心翼翼地给每个人盛着美里煮的咖喱。美里迫不及待地举起泡面:“小真嗣,麻烦给我来一大~勺!”
真嗣皱着眉挖了一大勺咖喱,盖在了泡面上。
“喂!美里姐!”徐楠博一脸无奈,“咖喱泡面?这是什么黑暗料理组合啊!”
“你懂什么!”美里理直气壮地搅拌着碗里颜色诡异的混合物,“这很好吃的!”她满满地夹一筷子送进嘴里。
旁边的律子也尝了一口自己的咖喱饭,只咀嚼了一下,就面无表情地放下勺子,推了推眼镜:“葛城,这咖喱…是你煮的吧?”
“诶?你怎么知道?”美里嘴里塞得鼓鼓囊囊,含糊不清地问。
“能把速食咖喱块煮出这种…独特的、仿佛经历了某种化学反应的微妙味道,”律子的语气毫无波澜,“除了你,我想不出第二个人。”
徐楠博也尝了一口咖喱,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极其精彩,混合着无奈、痛苦和强忍的笑意(墓前还是笑得出来)。他默默地把自己煮的拉面推到大家面前:“还是…吃面吧。”
真嗣和律子也把咖喱饭推开,尝了一口徐楠博的拉面。浓郁的骨汤香气,劲道爽滑的面条,恰到好处的溏心蛋和叉烧…瞬间征服了味蕾!
“好吃!”真嗣眼睛一亮。
“嗯,确实不错。”连律子都难得地给出了肯定。
美里不信邪,也赶紧尝了一口拉面,顿时被那鲜美的味道惊艳了,本来嘴硬的她立刻抛弃了自己的黑暗料理,加入了嗦面大军:“哇!楠博!你这手艺可以开店了!”
最后,桌上只剩下那几盘几乎没怎么动的咖喱饭,以及一只被咖喱气味熏得有点晕乎乎的penpen。徐楠博看着大家满足地吃着面,又看看那几盘“罪魁祸首”,问:
“那这些怎么办?”
不出所料,众人都不约而同的扭头看向了徐楠博。
无奈地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种“我就知道”的生无可恋表情。他认命地端起一盘咖喱,开始艰难地“扫尾”,顺便把另一盘拌了点米饭,喂给趴在角落、被咖喱味弄得有点蔫的penpen。
“下次,”律子优雅地擦着嘴,对美里说道,“如果是楠博君下厨,再叫我来吃饭。”她瞥了一眼那盘颜色诡异的咖喱,意思不言而喻。
“真嗣还是搬家吧?放弃邋遢室友,不然会浪费生命…”律子调侃道。
徐楠博一边解决着难吃的咖喱,一边笑着替美里辩解:“律子博士别这么说嘛,美里姐只是…嗯…比较有探索精神。”他努力想找个褒义词。
“哼!就是,再说搬家多麻烦,真嗣的总部安保卡刚刚做好,再说他已经习惯了,别小看人类的适应能力!”美里哼了一声,随即又想起什么,对真嗣说:“对了小真,帮我去冰箱拿瓶新的啤酒来!”
“是。”真嗣条件反射般地就要起身。
“等等。”徐楠博伸出微微颤抖的手,轻轻按住了真嗣的肩膀。他脸上带着无奈又温和的笑容,看向美里:“美里姐,虽然真嗣君已经习惯被你使唤了,但偶尔也注意一下嘛。他今天训练也很累了。”他站起身,自己走向冰箱,“啤酒是吧?我去拿。”
“好啦好啦,知道啦,啰嗦。”美里撇了撇嘴。
律子看着这一幕,镜片后的目光微微闪动。她似乎想起了什么,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一张崭新的、印着NERV标志和绫波丽照片的Id卡。
“对了,葛城,这个。”她把卡递给美里,“绫波丽的新总部安保权限卡,之前就做好了,一直忘了给她。正好你们都在,方便的话,明天让真嗣或者楠博转交给她吧?我就不特意跑一趟了。”
美里接过卡片,随手就塞给了刚拿着啤酒回来的徐楠博:“喏,楠博,你和真嗣明天去丽家里交给她吧。”
徐楠博接过那张还带着律子指尖微凉触感的卡片,看着上面绫波丽那张面无表情的证件照,愣了一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卡片边缘。他点了点头,将卡片小心地收进了口袋:“嗯,知道了。”
美里喝的醉眼朦胧:
“喂,你又在想丽了。”
“才没有!”徐楠博下意识鼓起半边腮帮子,大家都笑了。
“有什么关系嘛,这可是一个名正言顺去丽家里的机会诶~”
楠博一脸无语:“美里姐…你真的喝醉了…我只是在想绫波同学住的地方会是什么样…”
“切…一个意思。”美里喝了口酒,吐槽着。
律子听见楠博的话,突然说:“其实丽和碇司令一样,在某方面很笨拙…”
“和爸爸一样?很笨拙?”真嗣好奇的问道。
“那就是…生存”她缓缓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