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射台边,在碇源堂的指挥下,工作人员们终于利用绳索和滑轮,将最后一个插入栓艰难地固定到位。
通风管道内,明日香警告着身后的真嗣:“喂!后面的!不许往前看!听到没有!”
真嗣连忙低下头:“知…知道了!”但由于管道内光线昏暗,他下意识地抬了下头。
“笨蛋!笨蛋!笨蛋!不是说了不许往前看吗?!”明日香羞恼的声音炸响,紧接着传来几声闷响和真嗣的痛呼。
“没办法啊…不往前看怎么往前爬…”
“好啦好啦你们两个,”徐楠博的声音带着无奈的笑意,“小火药桶你也真是的,当时刚见面的时候,你不也…”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声(拍在徐楠博胳膊上)打断了他的话。
“啊——!”紧接着是几声惊呼和重物落地的闷响。原来,通风管道突然断裂,真嗣、徐楠博和明日香三人惊叫着摔了下来。只有绫波丽反应极快,张开双臂,像猫一样轻盈地稳稳落地。
“痛…”
“你们来啦。”律子看着摔成一团的三人人,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你们这是…?”她看着真嗣脸上的鞋印和徐楠博胳膊上的巴掌印。
“没…没事,”徐楠博揉着胳膊站起来,“快准备EVA吧…”
律子笑着指了指发射轨道:“都准备好了。人力准备,碇司令的主意。”
真嗣有些惊讶地抬起头,看到上方平台上,碇源堂正和工作人员一起,用力拉扯着固定插入栓的最后一根绳索。汗水顺着他冷峻的侧脸滑落。
“父亲都…”真嗣喃喃道。
“碇司令相信你们会来,所以提前做好了准备。”律子说。
真嗣怔怔地看着碇源堂。
随着内燃机粗犷的轰鸣声响起,律子和玛雅的声音在扩音器中交替响起:
“内燃机启动!输出功率稳定!”
“各线路强行破坏完成!准备引导插入栓进入机体!”
“各机体!自行强制解除拘束器!”碇源堂的声音通过广播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出击!”
“发射!”律子大喊。
拘束器被EVA巨大的力量强行撑开!三台机体在紧急电池的驱动下,被弹射装置猛地推向发射口,火花四溅!气势磅礴!……我也想这么说,可惜现在没电,事实是:初号机、零号机、二号机一个接一个,如同笨拙的矿工,手脚并用地从狭窄的洞口爬了出去…
“为什么一直在爬啊!”明日香在驾驶舱内抱怨。
“真难看!”她看着屏幕上其他机体爬行的姿态,想象到了自己二号机的姿势,再次吐槽。
“又要走通风管道了啊…”徐楠博看着巨大的圆柱形通风口,无奈地笑了笑。
明日香驾驶二号机率先爬进了圆柱形的巨大通风管道,正准备向上攀爬。突然,一滩较为浓稠、散发着刺鼻气味的橙色液体从上方滴落。
“小心。”绫波丽清冷的声音响起。
但已经晚了!还是有几滴液体率先地落在二号机的肩甲上!
“滋啦——!”刺耳的声音伴随着白烟冒起!坚硬的装甲瞬间被腐蚀出几个小坑!剧痛让明日香惊呼一声,二号机失去平衡,重重地摔落下来,正好砸在紧随其后的零号机身上,零号机又压在了最下方的初号机身上。
“呜!”真嗣闷哼一声,手脚并用,死死撑住管道壁,才勉强止住了下坠的势头。
三台机体狼狈地挤在通风管道侧面的长方形管道内,他们看着一大摊液体直接溶解了几层钢板。
“目标在地表使用强力溶解液,”绫波丽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企图以此直接溶解侵入总部。”
真嗣的脸出现在通讯屏幕上,带着些许迷茫:“怎么办?”
明日香的声音也响起,带着强忍的痛楚和怒意:“还用说吗?当然是干掉它啊!”
“所以我才问你怎么办啊!”真嗣扭头看着明日香的区块急道,“我们的步枪掉了,背后的电池也被切断了,我们只剩三分钟活动时间了…”
明日香眉头紧锁,看着不断流下来的恐怖溶液,一时语塞。她下意识地看向徐楠博的通讯窗口:“笨蛋,你也想想办法啊…”
屏幕上的徐楠博,脸上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轻松,甚至嘴角还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放心吧,我们的队长…会有办法的对吧?”
明日香愣住了。她看着屏幕上徐楠博那双猩红的眼眸,里面没有恐惧,没有慌乱,只有一如既往的温和,以及一种近乎盲目的信任和鼓励。一股暖流夹杂着强烈的责任感瞬间涌上心头,于是她闭上眼睛,努力思索着。
“我有作战方法了!”明日香的声音重新变得坚定有力,“留在这里的机体负责防御,中和A.t.力场,保护负责攻击的机体不受溶液腐蚀,负责支援的人下去,把唯一完好的那把步枪捡回来,交给负责攻击的人,然后攻击的机体全力扫射,消灭目标!这样可以吗?”她看向徐楠博,寻求确认。
徐楠博笑着点头,猩红的眼眸里满是赞许:“嗯,就这么办!我和绫波负责防御,可以吗绫波同学?”他看向身边的绫波丽。
绫波丽眼神坚定,毫不犹豫:“可以。我会保护好零,和大家。”
“那真是不巧,”明日香轻笑一声,带着一丝决然,“我要负责防御!”
“这很危险啊!”真嗣惊呼。
“所以才要我来!”明日香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骄傲,“每次都要这个讨厌鬼保护我,人情都还不完了…”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这次…换我来。”
徐楠博听闻,猩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惊讶,有担忧,最终化为释然的笑意:“这种时候逞什么强…好吧,听你的!”
明日香嘴角扬起:“真嗣负责攻击!优等生和讨厌鬼负责支援!”
绫波丽:“明白。”
真嗣用力点头:“好!”
“那就动手吧!”
二号机率先冲出藏身的方形管道,巨大的机体反身撑在圆柱形通风管道的管壁上,如同一面盾牌!上方,如同瀑布般的橙色腐蚀溶液倾泻而下!
“滋啦——!!”刺耳的声音伴随着大量白烟瞬间将二号机吞没!插入栓内,明日香发出痛苦的闷哼,身体因剧痛而蜷缩,但她咬紧牙关,死死撑住!
与此同时,绫波丽操控零号机利用背部喷射装置瞬间加速,如同蓝色的闪电,冲向管道底部那把唯一完好的巨大步枪,徐楠博精准地操控机体,一把抄起步枪。
真嗣驾驶初号机,正稳稳地撑在二号机下方,等待火力支援。
“徐君!绫波!”真嗣大喊。
徐楠博和绫波丽对视一眼,无需言语,默契已生。零号机用尽全力,将沉重的步枪掷向初号机!
“明日香,闪开!”真嗣接住步枪,大吼一声!
二号机猛地向侧面翻滚!就在溶液洪流出现短暂空隙的瞬间!
“砰砰砰砰——!!!”
初号机手中的步枪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无数高能弹丸如同愤怒的蜂群,撕裂空气,精准地射向管道上方、溶液来源的核心——使徒“雨天使”那巨大的、如同眼睛般的分泌器官!失去了A.t.力场保护的脆弱部位,在狂暴的火力下如同纸糊般被瞬间撕裂、粉碎!
“嘶昂——!”一声凄厉的、非人的尖啸仿佛穿透了地层!巨大的使徒轰然倒下!
初号机从管道口一跃而下,落到零号机身边。而伤痕累累的二号机,终于支撑不住,从管壁上滑落下来!
“小心!”徐楠博和绫波丽同时操控零号机上前,张开双臂,稳稳地接住了下坠的二号机,如同一个笨拙却坚定的公主抱。
插入栓内,明日香看着屏幕上零号机接住自己的画面,虽然浑身疼痛,却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喂,讨厌鬼!这就算我还你人情了哦!”
徐楠博无奈又宠溺的声音传来:“好好好…小火药桶真棒…”
电梯内。
“啊啊啊!怎么还是打不开啊!”美里骑在加持的肩膀上,徒劳地试图徒手撬开电梯顶部的紧急出口,“十万火急啊!人家要憋不住了啊…喂!不是说了不许往上看吗!!”她羞恼地对着下方的加持喊道。
加持无奈地低下头:“是是…”
突然!
“嗡——!”灯光大亮!电梯猛地一震!
“啊!”两人同时失去平衡,摔作一团!电梯门缓缓滑开。
门外,是律子、玛雅、日向三人。三人显然有些惊讶,她们看到的景象是:美里反趴在加持身上,头埋在加持双腿之间,加持的头则埋在美里双腿之间…
律子额角青筋暴起,揉着突突直跳的额头。
一旁的玛雅面无表情,缓缓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下流。”
……
夜,深邃如墨。战斗的硝烟散去,城市恢复了电力,银河高悬空中,而万家灯火如同地上的星河。四人依旧穿着紧身的战斗服,躺在城市外围一处安静的山坡草地上,俯瞰着脚下还未重新亮起的城市。漫天繁星在停电后的清澈夜空中显得格外璀璨。
真嗣双手枕在脑后,望着银河与漫天星空:“星光…只有在停电的时候,才能发现原来这么美…真是讽刺。”
楠博想起了战斗结束后他与律子的谈话,随后伸手,似乎想要触摸银河,美人痣微微一动:“人类的科技如此强大…却又如此脆弱啊…。”
明日香翘着二郎腿晃动着,一看就知道心情不错,她看着山下逐渐重新亮起的璀璨灯火:“可是,如果没有光明,就会觉得很荒芜啊。你看,这灯光亮起来的感觉,多踏实。”
绫波丽坐在徐楠博旁边,双手互握,放在并拢的膝盖上,淡蓝色的发丝被夜风轻轻拂动:“人们就是因为害怕黑暗,才用火赶走黑暗,以求生存。”
明日香侧过头:“真有哲理啊~”
真嗣也侧过身,看向躺在绫波丽左边的徐楠博:“所以才说人类是特别的生物吧?还有,我们最大的敌人是人类…吗,徐君?就像你之前说的…”
徐楠博笑了笑,坐起身。银白的发丝与猩红的瞳孔在星光和远处城市的灯火映照下,流淌着奇异的光泽。他站了起来,走到山坡边缘,背对着璀璨的灯火与星空,面向三人。夜风吹动他银白的发丝和单薄的衣衫,那颗美人痣在星光下若隐若现。
“人类啊…”他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清晰而悠远,带着一种近乎咏叹的语调,“上帝按照自己的样子造出来的人呐…上帝规定他们要把相亲相爱作为第一要义,作为唯一的、至高无上的律条。上帝给了我们声音,让我们表达自己的思想;给了我们双手,让我们劳动创造自己的财富;给了我们大脑,让我们思考铭记世间的真理…”
他顿了顿,猩红的眼眸扫过三人,那目光深邃得仿佛能洞穿灵魂,嘴角却勾起一抹近乎悲悯的弧度:
“可我们呢?人啊人…你这大自然的杰作、万物的灵长…你的颜面何在哟!”
他笑着摇了摇头,那笑容里带着无尽的苍凉与自嘲:
“卡尔·穆尔说,人类是鳄鱼的同类…说的真对。”
他再次停顿,目光依次落在真嗣、明日香、最后是绫波丽的脸上:
“你们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真嗣愣了一下,随即坐起身,认真地想了想,脸上露出温暖的笑容:“徐君…很温柔、很聪明。不管是对我们,还是对同学、长辈,哪怕是陌生人…也是那么温和有礼…”他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下去,脸颊微红,“总是照顾我们…保护我们…”
明日香抱着膝盖,别过脸,声音有些别扭:“虽然是个讨厌鬼,总是逗人、惹人生气…但是…是个温柔的讨厌鬼。”她的耳根在星光下泛着红晕。
绫波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仰望着站在星光与灯火交界处的徐楠博。他先前那番关于人类、上帝、鳄鱼的话语,如同投入她心湖的石子,激起了层层她尚无法完全理解的涟漪。她只能将这些复杂而沉重的思绪暂时埋藏心底,留待日后慢慢咀嚼。但此刻,她纯粹的、赤红的眼眸中,清晰地映着徐楠博的身影,带着一种纯粹的专注。
“喂!”明日香忍不住问,“你到底想说什么?没头没脑的。”
徐楠博笑了,那笑容在星光下显得有些虚幻:
“哈哈哈…我想说,我其实是个利己主义者。”他的声音平静,却像冰锥刺入温暖的夜色,“我不关心周围的人,也不去保护这个对我不加以保护的社会…我只在乎你们。”夜风吹起他银白的发丝 拂过猩红的眼眸,那颗泪痣在星光下仿佛带着宿命的印记。如此冷漠的话语,从他口中说出,却因对象是他们,而奇异地裹上了一层令人心颤的暖意。
明日香的脸瞬间红透,像熟透的番茄,她猛地低下头,把脸埋在膝盖里:“切…说什么呢…在乎不在乎的…”声音闷闷的,带着掩饰不住的慌乱。
真嗣则是一脸困惑:“可是…徐君明明对所有人都很好啊…对同学,对老师,对penpen,甚至对不认识的市民…”
徐楠博打断了他的话,语气轻松下来,仿佛刚才的沉重从未存在:“好啦好啦,我随便说说,不要在意。”他走到绫波丽面前,笑着伸出手,“好好享受这难得的宁静吧,你看,这里多舒服,对吧绫波同学?”
绫波丽点了点头,将手放入他的掌心,借力站了起来。
“喂!你们两个干嘛一直牵手…”明日香抬起头,不满地嘟囔着。
“零君…”绫波丽轻轻呼唤,赤红的眼眸在星光下清澈得如同最纯净的蔷薇辉石,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徐楠博的双眼。
“怎么了?”在这样纯粹的目光下,徐楠博不由自主地垂下眼眸,与她对视。
“零君在骗人。”绫波丽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笃定,“零不是零说的那样。”
徐楠博愣住了,随即哑然失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被看穿的无奈和更深沉的温柔:“绫波同学…确实。”他承认道,目光扫过山下璀璨的灯火,声音低沉下去,“即使人类有着诸多罪状,自私、贪婪、互相倾轧…甚至或许所谓的‘使徒’,也是人类自身罪孽招致的灾厄…但我依旧…”他顿了顿,猩红的眼眸中仿佛有星光流淌,声音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相信着人性中的微光,深爱着所有人,深爱着…你们。”
这句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明日香的脸红得快要滴血,猛地跳起来:“笨…笨蛋!你在说什么啊!”她手足无措地挥舞着手臂。真嗣也闹了个大红脸,结结巴巴地说:“徐君说的爱…应该不是那个意思吧…”
“你白痴呀!啊啊啊不听不听!我不知道!”明日香捂住耳朵,背过身去趴着,像只受惊的兔子…或者说鸵鸟。
徐楠博看着打闹的两人,脸上露出温暖的笑意:“我是个很矛盾的人啦…”
他握着绫波丽的手,不自觉地又紧了些。绫波丽感受到掌心传来的温度和力量,微微垂下头,没有什么语调起伏的声音细若蚊呐:
“零君,今天牵了一天的手,要一直牵着吗?”
徐楠博这才反应过来,像被烫到般立刻松开了手:“啊?噢噢!抱歉抱歉,绫波同学。”
绫波丽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终于没有愣那一下,又抬起头,赤红的眼眸静静地看着他,补充了一句:
“我没有说不行。”
夜风拂过山坡,带来青草和远处灯火的气息。星光无言地洒落,笼罩着山坡上四个身影——一个脸红心跳背对着众人,一个手足无措地解释,一个安静地凝视,一个无奈而温柔地笑着。山下,人类文明的灯火依旧璀璨,如同地上不灭的星河,映照着山坡上这短暂而珍贵的宁静,也映照着人性中那复杂难言、却又无比真实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