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风忽的停下,他攥紧了拳头,眼前闪过沐雨那张爱笑的脸,眼中的恐惧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决绝。
他好似在这一刻下定了某种决心,随后奋不顾身,一个助跑跳入了水池当中。
冰冷的海水侵蚀着他的手脚,令他的思绪一时陷入混沌,大脑传来一股股剧痛,一幕幕电闪雷鸣、巨浪滔天的画面,赫然浮现在他眼前。
还没来得及活动开的身体,当即变得有些僵硬,双臂宛如绑上了两块钢铁,重若千钧。
“阿风!”
直到沐雨的一声呼唤,才将他从虚幻里拉回现实。
许风咬破舌尖,直到舌尖的疼痛感湮灭了所有的幻象,他才从失神状态里回过神来。
他挥动着双臂,奋力向着沐雨那边游去,一个猛子扎入水下,将她从水里捞了起来。
然后,不敢有丝毫停歇,竭力向着岸边游去。
好在距离不算远,他们有惊无险,全都成功上岸。
顾不及身心俱疲,许风忙不迭来到沐雨的身边,好在她只是呛了几口水,吐出来后就好多了。
看到沐雨神志清醒,身体上也没有什么明显的伤口后,他才终于放下心来。
看着许风神色慌张的样子,沐雨缓声嗫喏道:“我.....我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许风一遍遍重复着这句话,眼底湿润一片,这一刻,他有种想哭的冲动。
他一把将沐雨拥入怀中,声音止不住地颤抖:“别丢下我。”
“别丢下我......”
沐雨心下一沉,她从许风的话语里,听出了关心、紧张,但更多的是害怕。
她知道,她的一个不小心,可能勾起了许风藏在心底里的某些不好的回忆。
她顿觉愧疚,喃喃道了一句:“对不起。”
.........
沐雨轻抚着许风的后背,安慰道:“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许风嘴角溢出一丝血液,面色苍白,可双臂却是更用力地抱紧了沐雨。
他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沐雨的身体。
直到他感受到沐雨的身体停止颤抖之后,他才缓缓松开他的怀抱。
与此同时,因为场馆忙不开,兼职去拿小鱼的驯养员姗姗来迟。
看到浑身湿透的两人,他本没觉得什么,他想的是,可能是有的海豚调皮,把水喷到了他们的身上。
可事实却并非他所想的这样乐观,在听完沈一舟的赘述后,驯养员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心里满是后怕。
良久都没有缓过神来,就连提在手上的两桶小鱼仔,也“哐当”一声脱手,掉在了地上,洒落一片。
幸亏是没出什么事,不然,他怕是要摊上大事了,吃不了兜着走都是轻的。
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他赶忙呼叫了场馆内的医疗团队,给沐雨和许风做了一个全身检查,并在第一时间通知了经理。
“女生没什么大碍,男生胳膊磕了一下,舌尖咬破了一点。”
海豚剧场的经理,看着馆内医生出具的检查明细,心情凝重地走上前。
他先是瞪了一眼驯养员,而后才笑脸相迎地看向沈一舟等人。
一脸谄媚道:“那个,你们想怎么赔偿?”
沈一舟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说赔偿前,是不是该给我们道个歉?这么大的一个场馆,竟连个急救员都没有,得亏我兄弟会水,不然........”
说到这里,连他自己都不敢再说下去了,光是想一想都觉得脊背发寒,心脏更是直突突。
经理也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赶忙放低姿态:“对不起,我为馆内的失职向你们诚恳道歉。”
说完,他还九十度鞠躬,做了个道歉礼。
看到这里,即使沈一舟他们心里有再多怨言,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许风则是不予理会他们说了什么,背起沐雨,便向着场馆外走去。
本来好好的心情,因为这次意外落水被迫终止,随后的行程,也自然而然就取消了。
————
回到家,许风和沐雨双双洗了个澡,沐雨还贴心地给许风上了药。
不知道是不是胳膊受伤了,导致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带练的胜率,呈现出了下坡式的降滑。
由此,他也第一次收获了大量的差评。
无奈之下,许风只能退而求其次,在手臂恢复之前,只带练一些低端局。
这一天,许风百无聊赖地躺在沙发上休息,沐雨则是跑过来给他换药。
看着已经结痂的伤口,沐雨暗自庆幸:“终于是快要好了。”
换药的时候,沐雨意外看见了许风的掌心。
之前还没注意,在许风的掌心之中,竟然有一道白线,贯穿了整个掌面。
她掰开许风的手掌,细细摩挲了一下才发觉,那原来不是白线,而是一道疤痕。
沐雨:“怎么弄的?”
许风看着手心中的这道疤,思绪一时回到了那段最艰苦的时光。
他沉溺了片刻,才缓缓道:“被渔网割的。”
沐雨眼底闪过一丝错愕:“渔网割的?”
许风点了点头,然后将前因后果,简明扼要地讲给了沐雨听。
“那一年是我爸妈刚去世,家里吃的都没有了,钱也花光了,小芸饿得直哭。”
“于是,某天夜里,我就开着我们家的渔船,出海捕渔,因为是第一次独立出海,拉网的时候忘记戴手套了。”
“所以,就被划了一道。”
......
“那一年,你多大?”
“十四岁。”
许风说的轻描淡写,可听在沐雨的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她眼底泛起粼粼波光,泪眸盈莹地看向许风,轻声道:“那个时候,一定很疼吧。”
沐雨一遍一遍地摩挲着那道疤痕,试图以此来减轻这道疤痕,带给许风的伤痛。
可她却忘了,这道疤已经定型了,该受的痛苦没人能替代。
有的只是,多了一个人,替他承担了这份痛楚。
许风抬起沐雨的下巴,语气里尽是温柔:“不疼的,已经都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