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风听见沐雨说话了,他欣喜若狂,一溜烟来到沐雨的身边蹲着,期待的问:“沐雨,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也不怪他反应如此之大,因为自从捧回简奶奶的骨灰盒,她坐在这个角落之后,她就宛如一座雕塑般,一言不发,整整持续了七天。
可这一天,她开口讲话了,这怎能不令许风欣喜。
能开口说话,就是好的开始。
秉持着这种想法,只见在许风的面前,沐雨唇齿轻抬,缓缓道:
“奶奶喜欢大海,奶奶说,大海很漂亮,她最后想葬在漂亮的地方。”
沐雨一字一顿地说着,脸上却依旧平静无波。
她开口说话了,可看在许风的眼里,却让他心疼得紧,好似看到了当年的那个自己。
他眼眶泛红,眼泪止不住的落满眼眶,可声音里却充满了细腻与温柔:“可是大海很远。”
“只要奶奶喜欢就好。”
村长爷爷听到二人的对话,已然明白了沐雨的心思,于是在最后看了一眼简奶奶后,他也转身离开了。
身影萧条、落寞,缓缓消失于落日斜阳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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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许风陪着沐雨一起去往了海边,可当他看到一望无际的蔚蓝之时,他的心脏猛地一坠。
似有万钧压在他的身上,令他脚步困乏,难以挪动。
可沐雨还在前面等她,她站在海上栈桥上,一往无前地走着,身影离他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直到沐雨快要消失在他视线里之时,沐雨的身形停了下来,转过身朝着许风这头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下,许风心头悸动,好似有什么东西裂开了,“咔嚓”随着一声脆响。
他本沉重的步子,开始朝前缓慢的迈进,一步一步在身后的沙地里,留下两排深浅不一的脚印。
他短暂克服了对大海的恐惧,他成功的站上了廊桥,成功的来到了他爱的人身边。
可他也失败了,因为此刻的他,心情压抑且沉重,对于耳边传来的海浪声,他还是做不到心无旁骛。
还是原谅不了大海曾带给他的伤痛,以至于除了脚下,他甚至都不敢朝前方看一眼。
“咯吱咯吱——”木板被他们踩的吱呀作响,走出大概有千米的距离,他们终于来到了海上栈桥的尽头。
这里处于无风带,骨灰撒下去不会被风吹走,而是沉入大海,白色与蓝色交融,最后融于蓝色。
放眼望去,碧海天青、海天接壤连成一色,零散的岛屿环环相扣,岛屿之上草木茂叠,想来奶奶应该会喜欢这个地方吧。
“奶奶——”
沐雨呢喃着,重复着,看着手里的骨灰盒,眼神陷入空洞,木讷失神良久。
许风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可是此刻的他,却无法有多余的动作,因为他光是站在那里,就已经用光了他全部的力气。
呼吸间,一股大海的味道猛地钻入他的鼻腔,这也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的胃里翻江倒海,无法遏制地涌上喉间,尽管他手指紧扣着栏杆,努力保持着冷静,想要以此来缓解恶心的感觉。
但终是徒劳,没能挺住太久,他便再也坚持不住吐了出来。
他没有选择吐进海里,而是吐在了,被他手忙脚乱铺在地上的衣服里。
伴随着一声声痛苦的喘息和咳嗽,一滩滩的污浊物,倾泄在了许风的外套里。
沐雨闻声赶来,递出了手中的骨灰盒,可却被许风拒绝了。
沐雨不理解他为什么要拒绝,只能学着许风之前的样子,轻拍着对方的后背,来让对方好受一点。
不知道许风是怎么走下长廊的,只知道当许风走下长廊的瞬间,便跪匍在沙滩上,止不住地又吐了好久。
吐到最后,什么也吐不出来,却还是会条件反射般恶心的想吐。
“去医院吧。”
沐雨的声音,忽地在许风的耳边响起。
虽然沐雨脸上依旧古井无波,但许风知道她是在担心自己,为了不让对方感到不安。
许风挤出一丝勉强的微笑,安慰道:“别担心,我没事。”
“你有事。”沐雨不依不饶道。
许风摇头再次道:“我真的没事。”
可下一秒,恶心的感觉再度袭来,令他不得不躬下身子,以免秽物堵塞鼻腔、引发窒息。
沐雨看着许风如此难受,想也没想,直接掏出手机拨打了急救电话,只是当救护车赶来的时候,许风已经感觉好多了。
然后,救护车像风一般赶来,又像风一般离去。
马路牙子上,许风和沐雨并排坐着,沐雨的手紧紧握着许风的手,眼睛一刻不停地看着对方,好似生怕对方会从自己眼前突然消失,就如同她的奶奶一样。
被她炽热的目光盯着,许风自是察觉到了,他强忍着身体上的不适,扭过头对上了她的视线,脸上还挂着一丝勉强的微笑。
“干嘛这样看着我?”
沐雨:“你会一直陪着我的,对吗?”
许风不解,这个问题她已经问过了好多遍,自己也说过了好多遍。
以至于当对方在祈愿签上,写下这个愿望的时候,他毫不迟疑填上了自己的愿望。
答案都已经如此明显了,他不明白沐雨为何还要问?
可能是天生缺乏安全感,以至于当令对方不安的事情发生时,她们都会胡思乱想很多。
许风看着沐雨,严肃且认真地说道:“我会一直都陪着你的。”
“我只有你了。”
“咚.......,咚————”许风闻言,心脏倏地一顿。
他心疼的看向沐雨,深情款款地说:“我说过,关于我爱你这件事,你可以反复向我确认,而我的回答,即使再过一万年,也不会变。”
“我爱你,沐雨,不止此时此刻,也不止今生今世。就算到了下辈子,下下辈子,我也会找到你,然后和你一直一直在一起。”
......
沐雨双手抱着膝盖,一滴晶莹忽的从她眼眶里落下,滴入水泥地面上,乍起一朵小花。
“阿风,我们回家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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