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院长觉得自己像被架在火上烤,两边都是深渊。
一边是吴芳(实则是周曼)更加歇斯底里的威胁电话,不再是模糊的警告,而是赤裸裸的死亡通告:“陈玉芬!给你最后一天时间!明天上午,必须去指认李沐棉,就说她如今发达了却忘恩负义,逼迫你作伪证陷害李玉珠,想借此攀附李家!如果你不去,或者说了不该说的,明天下午,你就等着给你儿子收尸吧!而且,我会把你当年收钱隐瞒婴儿线索的事情全都抖出来,让你身败名裂,让阳光孤儿院彻底关门!”
另一边,是李沐棉那双清澈平静,却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是她那句“无论过去发生了什么,您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是李明渊那边给出的、关乎孤儿院未来的希望,更是她自己二十多年来夜不能寐的愧疚。
她瘫坐在冰冷的办公室里,窗外孩子们的欢笑声变得异常刺耳。儿子是她一生的软肋,孤儿院是她毕生的心血,而沐棉……是她看着长大,真心疼爱过,却也亲手辜负了的孩子。
去污蔑沐棉?她做不到。那个孩子已经受了太多苦,如今好不容易凭借自己的能力站稳脚跟,她怎么能再去往她身上泼脏水?那比杀了她还难受。
不去?儿子的命,孤儿院的存续……她不敢想。
报警?对方是连李家都敢算计的狠角色,她一个无权无势的老太婆,拿什么跟人家斗?而且一旦报警,她当年收钱的事情就会曝光,她依旧会失去一切,甚至可能面临法律制裁。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她所有的呼吸。她发现自己走进了一个无解的死局。
深夜,她颤抖着手,拿出纸笔。昏黄的台灯下,泪水一滴滴砸在粗糙的纸面上。
她写了两封信。
一封是给儿子和儿媳的,只有寥寥数语,满是愧疚与不舍,嘱咐他们好好生活,照顾好自己,永远不要追问原因。
另一封,是给李沐棉和李明渊的。在这封信里,她详细写下了当年如何接收沐棉,如何看到字条,吴芳如何威胁利诱她隐瞒,她为了儿子的医药费如何鬼迷心窍地妥协……每一个细节,都带着血泪。她写下了自己的忏悔,写下了对沐棉的祝福,也写下了对吴芳及其背后势力的指控。
“……沐棉,明渊少爷,我对不起你们,更对不起沐棉。我是个罪人,不配得到原谅。但我以死明志,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吴芳和她背后的人用我儿子的命逼我去害沐棉,我做不到!我不能再伤害沐棉一次了!求求你们,看在我照顾过沐棉这么多年的份上,如果我死了,求你们……求你们一定保住我的儿子,他是无辜的……”
写完信,她用干净的塑料袋将给沐棉和明渊的信仔细封好,塞进了抽屉最深处一个不起眼的缝隙里。另一封给儿子的信,则放在了桌面上。
她最后看了一眼窗外沉沉的夜色,看了一眼墙上贴着的孩子们的笑脸照片,老泪纵横。她整理了一下自己洗得发白的衣服,梳了梳头发,仿佛要体面地走完最后一程。
然后,她毅然决然地,走向了孤儿院顶楼的天台。
第二天清晨,阳光孤儿院。
最早起来打扫卫生的员工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陈院长倒在孤儿院主楼前的空地上,身下洇开一滩暗红色的血迹,已经凝固。她穿着自己最整洁的衣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眼睛紧闭,面容竟带着一种解脱般的平静。
警察迅速赶到,封锁了现场。初步勘查,认定为自杀。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瞬间传开。
李沐棉正在“澄心”尝试新的媒介组合,接到李明渊电话时,她的手猛地一抖,手中的朱砂差点洒落。她愣在原地,耳边是李明渊沉重而急促的声音,脑海中却是一片空白。
陈妈妈……自杀了?
那个从小给她温暖,教她识字做人,在她生病时彻夜守护,却也因一念之差隐瞒了她身世真相的陈妈妈……就这么走了?
是为了不伤害她,也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儿子吗?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悲伤、愤怒、愧疚的复杂情绪,如同海啸般冲击着她的心脏。即便陈院长曾有错,但二十多年的养育之情并非虚假,最终,她用这种惨烈的方式,保护了她,也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系统:检测到宿主情绪剧烈波动!“蚀心印”活性增强!请宿主稳固心神!】
系统的警告让她猛地回神。她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用疼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能乱!对方越是狠毒,她越不能乱!
“我知道了。”她对电话那头的李明渊说道,声音沙哑却异常冰冷,“保护好现场,尤其是陈院长的遗物,很可能有线索。我马上过去。”
她抓起外套和车钥匙,冲出“澄心”。在她身后,那微弱闪烁的“静心场”因为她的情绪波动而明灭不定,桌上的朱砂,仿佛也感受到了一丝悲怆与决绝的气息。
阳光孤儿院,那片本应充满希望的土地,此刻被一层血色和沉重的悲伤所笼罩。
陈院长的死,如同一记重锤,敲在了所有人的心上。这不仅是一条人命的逝去,更是一个信号——黑暗势力的反扑,已经毫无底线,不惜用最残忍的方式,清除障碍,扰乱人心。
李沐棉知道,她与那个隐藏在深处的黑暗组织之间,已经不仅仅是被窃取气运的仇恨,更添上了一笔血债。
而此刻,在城市的某个阴暗角落,周曼听着眼线的汇报,嘴角勾起一抹残忍而得意的笑容。
“老东西,总算还有点用,用她的死,给李沐棉和李家心里扎上一根刺……效果,应该不错。”她转头看向一旁神色复杂的聂殇和惶惶不安的李玉珠,“看到了吗?这就是不听话的下场!玉珠,接下来,该你出场了,去给你的‘好姐姐’,再送上一份‘大礼’!”
血,已经染红了阳光。而风暴,远未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