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雅几乎是冲进家门的,惯常的优雅仪态荡然无存,苍白的脸色和慌乱的眼神让迎上来的佣人都吓了一跳。
“明渊呢?大少爷回来了吗?”她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夫人,大少爷在书房。”
宋清雅顾不上回应,径直快步走向二楼书房,甚至忘了敲门,直接推门而入。
李明渊正对着电脑屏幕处理邮件,闻声抬头,看到母亲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顿时一沉,立刻起身:“妈,您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他快步上前扶住宋清雅的手臂,触手一片冰凉。
“明渊!”宋清雅反手紧紧抓住儿子的手臂,像是抓住救命稻草,眼圈瞬间红了,“你告诉我,你最近到底在查什么?是不是……是不是和玉珠的身世有关?和李沐棉有关?!”
李明渊瞳孔微缩,没想到母亲的预感如此敏锐。他扶着宋清雅在沙发上坐下,没有立刻否认,而是沉声问:“妈,您为什么这么问?是听到了什么,还是……发生了什么事?”
“我见到她了……李沐棉。”宋清雅的声音带着哭腔,“那个孩子……她的眼睛……我看着她就心里难受得厉害!还有那些梦!明渊,我快疯了!你告诉我,到底是不是我想的那样?!”她情绪激动,几乎语无伦次,但眼神里的恐惧和求证欲望却无比清晰。
李明渊看着母亲几乎崩溃的模样,知道再也无法隐瞒。他沉默片刻,走到书桌前,打开了那个上了锁的抽屉,将那份dNA检测报告的复印件,轻轻放到了宋清雅面前。
宋清雅颤抖着手拿起那几张薄薄的纸,当她的目光触及最后那行清晰的结论——“支持李沐棉与李明渊存在生物学全同胞关系”时,她整个人如同被抽干了力气,瘫软在沙发上,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
真相以最残酷、最科学的方式,砸碎了她二十多年来的认知。
“……玉珠……她不是我的女儿?”她喃喃道,声音破碎不堪。
“她是吴芳的女儿。”李明渊的声音冰冷,带着压抑的愤怒,将周曼与吴芳合谋调换婴儿,尽可能简洁地告诉了宋清雅。
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匕首,狠狠剜在宋清雅心上。她赖以信任的“闺蜜”,她疼爱了二十多年的“女儿”,竟然是一场处心积虑、窃取她家庭和气运的惊天阴谋!
巨大的震惊、被背叛的痛苦、对亲生骨肉的心疼与愧疚……种种情绪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她捂住脸,失声痛哭,身体因剧烈的情绪波动而不住颤抖。
李明渊没有劝阻,只是默默递上纸巾,守在旁边。他知道,母亲需要时间消化这毁灭性的真相。
不知过了多久,宋清雅的哭声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带着决绝的愤怒。她擦干眼泪,红肿的眼睛里燃烧着从未有过的火焰:“周曼……吴芳……她们怎么敢!我的女儿……沐棉她在孤儿院……”她猛地抓住李明渊的手,“带我去见她!现在就去阳光孤儿院!我要去见那位陈院长,我要知道沐棉这些年是怎么过的!”
她迫切地想要了解关于亲生女儿的一切,想要弥补,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
李明渊理解母亲的心情,但他更冷静:“妈,您先冷静。我们现在去,动静太大,可能会打草惊蛇。周曼还在暗处,我们必须谨慎。”他顿了顿,眉头微蹙,“不过,关于阳光孤儿院和陈院长,我派去初步了解情况的人回报,感觉陈院长在提及多年前接收孩子的事情时,有些……过于谨慎,或者说,回避。”
与此同时,城西,阳光孤儿院。
院长陈妈妈坐在有些陈旧的办公室里,看着窗外嬉戏的孩子们,眼神却有些飘忽不安。她年纪约莫六十,面容慈祥,但眉宇间总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挥之不去的愁绪。
桌上的老旧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没有存储的号码,但这个号码,她记得很清楚。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窗边,按下了接听键,压低声音:“……喂?”
电话那头,传来吴芳刻意压低却难掩焦躁的声音:“陈院长,是我。”
陈妈妈的心猛地一沉:“……你又有什么事?钱我已经按照你们说的,当年就……”
“不是钱的事!”吴芳急促地打断她,“我问你,最近有没有什么陌生人去找你?特别是打听二十多年前,关于一个女婴的事情?”
陈妈妈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脑海中瞬间闪过前几天确实有个穿着体面的男人来做过“慈善探访”,旁敲侧击地问过几句院里早年接收孩子的情况。当时她心里发虚,含糊地按照当年的说辞应付过去了。
“没、没有。”她矢口否认,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你最好没有!”吴芳语气带着狠厉的威胁,“陈院长,别忘了当年你儿子重病急需那笔钱救命!你也亲口答应过,永远守住那个秘密,就当那孩子是凭空出现的!如果你敢乱说话,别说你儿子现在的工作,你们孤儿院以后也别想安生!记住,你根本不知道那孩子叫什么,是谁送来的,你什么都不知道!”
电话被猛地挂断。
陈妈妈握着发出忙音的手机,站在原地,脸色惨白,浑身发冷。窗外孩子们的欢笑声仿佛离她很远。
二十多年了,那个秘密像一块巨石压在她心上。当年,一个陌生男人(周曼指派的人)将一个看起来刚出生不久的女婴送到孤儿院,留下了一笔远超过普通捐赠的“抚养费”。紧接着,在她为儿子天价手术费走投无路时,吴芳出现了,给出了更大一笔钱,条件是让她隐瞒女婴被送来时襁褓里其实有一张写着出生日期和“李”字的字条,并要求她统一口径——孩子是匿名放在门口的,一无所知。
为了救儿子,她妥协了。她一直用“是为了救儿子”、“那家人看起来不好惹,知道多了对孩子也没好处”来麻痹自己。她尽力对李沐棉好,教她做人道理,或许也是一种变相的补偿。
可现在……麻烦终究还是找上门了。那个来探访的男人,吴芳这通威胁电话……都预示着,平静即将被打破。
她该怎么办?说出真相?那当年收钱隐瞒、甚至可能涉及遗弃(尽管她只是接收方)的事情就会暴露,她身败名裂无所谓,可儿子的事业,孤儿院的声誉和未来……
陈妈妈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内心在天人交战。她并不知道李沐棉的真实姓名和如今的境遇,吴芳从未告知,她只知道当年收钱隐瞒了一个不该隐瞒的线索。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接电话的时候,一个在办公室外玩耍的、年纪稍大些的孩子,隐约听到了“二十多年前”、“女婴”、“秘密”、“钱”几个词,好奇地眨了眨眼。
这条看似不起眼的隐雷,其引线,已经因为各方势力的涌动,而被悄然点燃。当李明渊或者李沐棉真正深入调查时,这个孩子无意中听到的片段,以及陈院长不合常理的“谨慎”,或许会成为揭开真相的关键突破口。
阳光孤儿院,这片曾给予李沐棉温暖的土壤之下,埋藏的秘密,即将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