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江湖杀手吗?接了钱就要出任务,我现在就是你的金主,我的要求就是要你救她,至于钱我一定会给你的,我堂堂公主一定会讲信用的!”
她红着眼,手指无力的抓着他的衣角,像是抓着最后一块浮木。
眼睁睁望着这一路百般挑剔,穿衣都要穿最好的料子,平日衣裳脏污一点便要跳脚的小公主,此时此刻穿着灰衣麻布,上面血污沾染了一大块,俨然像个难民一般哀求他。
玄十九叹了口气,鬼使神差地从怀中掏出伤药,丢到她怀中,紧接着蹲在她面前,伸手把上小菱的脉搏。
李令嫜眼巴巴地望着他的动作。
半炷香后,玄十九微微摇头,眼神落在她怀里苍白的人。
“她身体长期营养不良,气血不足,刚刚中箭后又失血过多,在我来之前就已经死了。”
“怎么可能……”
李令嫜喃喃自语,眼泪从脸颊不断流淌,单薄的肩膀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整个人脆弱的像风中即将被折断的苇草。
这是她这一路以来,遇到的第一个毫无理由就相信她是公主的人,她还没有带她去长安,也没有给她应有的赏赐,她却已经长眠在这里。
李令嫜从未发现,原来人命有时候,真的多如同草芥一般卑微。
玄十九就这么静静地站在她身旁,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
他不太能理解,她为何能为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哭的如此伤心。
李令嫜并未一味的沉浸在悲伤之中,她先将小菱好好安葬,这才转头走到一直在她身边的玄十九身旁。
“我想要你帮我杀一个人,你放心,我会给你报酬的。”
她的语调带着一丝哽咽,眼神却泛着冷光。
玄十九想告诉她,他们执行任务都得先拿钱才办事,但与她眼睛对上的那瞬,他却鬼使神差地问出那句。
“你要我杀谁?”
“临亲王府监军,姓刘,其他消息我并不知道,但我可以与你一道去指认。”
其实她混入临亲王府,暴露风险便会增加,但李令嫜向来是个敢爱敢恨的人,那姓刘的杀了小菱,她一定要报仇。
死了两名难民的小事,自然不会闹到王府,所以李令嫜与玄十九很容易就混入了王府。
因李妙元生辰在即,李家请了戏班子来府里,一早为郡主排练曲目,李令嫜借了玄十九不少钱才混进戏班子。
他们美其名曰是没有见过郡主的真面目,想要进府瞻仰,那戏班班主本是不同意的,但无奈李令嫜给的实在太多,班主最后还是让他们俩假扮成戏班打杂的一道进王府。
穿梭在王府里,李令嫜对这些亭台楼阁,来往仆从本就不感兴趣,眼睛愣愣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玄十九走在她身后,见状往前靠近了些,在她耳畔低语提醒。
“我们假扮的是没有见过世面的兄妹,你这样是打算露馅吗?”
李令嫜微微皱眉,低声道:“那我应该作何表示?”
这就有点难倒她了,没见过世面应该是什么模样。
“看我!”
她闻言转头望去,玄十九穿着一袭灰扑扑的衣袍,带着头巾,整个人微微佝偻,四处张望,俨然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
李令嫜有样学样,学着他的模样四处张望。
戏班班主姓万名里雪,里面的人统称他为万班主。
刚进府,万班主就瞥了一眼跟在戏班的两人,见他们那副寒酸模样,心底疑虑渐渐消失。
戏班都被放在一个院子里,院子不大,房间不多,班主直接将他们和戏班其他两个打杂的分在一个房间。
李令嫜一进屋子就震惊当场。
“就……就一张床?我……”
玄十九立马捂住她的嘴,充满歉意地望着其他两名打杂。
“两位大哥你们先选。”
说完,他拉着李令嫜转头离开房门,拉至角落,低声道。
“底下之人一般都是睡在这种大通铺上。”
李令嫜点点头,表示她知晓了,又示意了一下他捂着自己唇的手。
玄十九这才发现自己还捂着她,烫手一般连忙放下,耳尖微不可见的有些泛红。
李令嫜在逃的路途中也睡过野外,后来被抓去直接睡在地上,但她没想到堂堂王府,底下人竟然就这么男女不分的睡一起。
她扯了下他的衣袖,问道:“你为何不多给班主一些钱让我们两人单独一间呢,还有两人不太方便。”
玄十九:“他们是班主派来监视我们的,倘若拒绝只怕我们立马就要出府了。”
“好吧!不过你为何这么懂?我以为你们杀手,都是天天睡在树上,然后晚上就只需要刺杀就行了。”
在李令嫜看的话本子里,确实都是这么描写的,他们日伏昼出,干净利落。
玄十九瞥了她一眼,语气淡淡:“我们刺杀并非全是直接刺杀,我们也需要确定刺杀目标的身份才行,在确定身份之前,我们就得伪装成刺杀目标身边的人。”
怪不得他扮演那兄妹如此相似,和他本身的气质两模两样。
“你们兄妹感情可真好,不知道的以为是哥哥妹妹。”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打断了他们二人的氛围。
李令嫜这才发现她与玄十九靠的十分近,她转头望去,正是与他们一起住的其中一人,名叫广白。
“我们确实是哥哥妹妹的关系,班主没告诉你吗?”
此话一出,广白的眼里戏谑更重,连忙作揖告退。
“那是我打扰两位了,不过两位可千万记得,今日入夜后不许出院,否则我们班主也保不了你。”
等人离开,李令嫜才回头,她发现玄十九神色有异,正以奇怪的眼神望着自己。
“你怎么了?”
李令嫜问道,自从得知他便是那日花灯节自己的救命恩人后,她心底对他莫名地就多了几分依赖与关注。
玄十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并未说话,而是越过她离开。
李令嫜紧跟着他回屋,那两人把靠近墙角的两处地方空出让给他们两人。
李令嫜将包袱往角落一扔,随即躺下装睡。
要是以往,她定然要嫌弃这硬邦邦的床榻,也要嫌弃这有味道的被褥,但经历过这段时间的逃亡,她发现自己的承受能力正在与日俱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