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次日清晨,当林辰推开窗户时,惊讶地发现窗台上那块“黑螺旋石”表面温润的秩序光晕已然收敛,恢复成一块看似普通、只是花纹异常精美的黑色石头。倒是旁边那块“红蜂窝石”,在晨曦的照射下,那些细密的孔洞仿佛活了过来,内里流转着一层极其微弱、如同朝霞般的澹澹金红色光晕,煞是好看。
“这红石头……也会反光了?”林辰好奇地拿起来端详。入手依旧很轻,蜂窝状的结构在阳光下仿佛透明的蜂巢,那些金红光晕就在孔洞深处流转,但并不刺眼,反而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是因为内部矿物成分对特定角度的阳光产生折射或干涉?”他猜测着,将石头放回原处,“看来我们桃源村附近,还真有不少地质奇观。”
早饭后,林辰决定开始新的课程。他看着院子里阴干了一夜的泥胚,又看了看窗外明媚的阳光和丰富的色彩,心中有了主意。
“今天我们不捏泥巴了。”林辰对眼巴巴望着他的孩子们说,“我们来研究一下我们眼睛看到的这个世界——‘颜色’。”
“颜色?”小丫低头看了看自己今天穿的碎花裙子,“红色、黄色、蓝色?”
“对,但颜色是怎么来的呢?”林辰引导道,“为什么叶子是绿的,花是红的,天是蓝的,云是白的?”
他首先解释了光与颜色的关系:“我们能看到颜色,是因为有光。阳光看起来是白色的,但实际上它是由很多种不同颜色的光混合而成的。”他再次拿出了那枚三棱镜,在阳光下投射出七彩的光谱。“看,这就是组成白光的颜色——红、橙、黄、绿、蓝、靛、紫。”
接着,他讲解了物体呈现颜色的原理:“当光照射到物体上时,物体会吸收一部分颜色的光,反射或透射另一部分。我们看到的就是被反射或透射出来的那部分光的颜色。比如,这片绿叶,”他拿起一片梨树叶子,“它吸收了红光、蓝光等,主要反射绿光,所以我们看到它是绿色的。”
为了让概念更直观,林辰带着孩子们做了几个小实验。他用不同颜色的布蒙住手电筒(一个简易的、镶嵌了发光莹石的小木筒),照射在白纸上,观察颜色的变化。又让孩子们透过红色的玻璃纸(王大锤提供的某种染色晶片边角料)看世界,一切都蒙上了红色。
“我们的眼睛里有专门感受不同颜色光的细胞。”林辰简单介绍了视锥细胞的概念,“如果这些细胞出了问题,或者某些颜色的光感受器缺失,就会产生色盲,看到的颜色世界就和常人不同。”
他还拓展了颜色的混合原理:“不同的颜料混合,会产生新的颜色。比如红色和黄色颜料混合,得到橙色;蓝色和黄色混合,得到绿色。但要注意,光的三原色(红、绿、蓝)和颜料的三原色(红、黄、蓝)是不同的。”
小丫的混沌道体,对于这种“分解”、“吸收”、“反射”、“混合”的色彩法则似乎有着天然的敏感。她觉得世间万物仿佛都在与光进行着无声的“对话”,通过选择吸收和反射不同的“光之语”(颜色),来展现自己独特的“样貌”,这让她对混沌中“显现”与“表达”的本质,有了新的感悟。
云轩则对“光的三原色”和“颜料的三原色”的区别产生了浓厚兴趣。他开始思考,这种差异背后的原理是什么?能否利用光的混合原理,制作出能发出各种颜色光的装置?甚至……能否模拟出自然界不存在的颜色?
就在林辰深入浅出地讲解色彩奥秘,带领孩子们用棱镜、彩色玻璃纸、混合颜料探索光与色的世界时,那股清晰而富含“分解”、“吸收”、“反射”、“显现”、“混合”等意象的法则波动,再次如同调色盘被打翻,绚烂而富有冲击力地扩散开来!
村口的高人们,刚刚从昨日“塑形大道”与“护道真言”的震撼中稍有平复,立刻又被这全新的“色彩大道”冲击得目眩神迷!
“色彩!光之分解!物之显现!”玉衡子勐地站起,仰头望向天空,仿佛第一次真正“看见”这个世界,“前辈这是在阐述‘大道显化’、‘万象纷呈’的根本法理啊!大道无形,化生万物,赋予其形、其色,方为吾等所能感知之世界!修行之人,需明‘心光’(神识)亦如日光,照见万物本质(吸收与反射),方能洞悉虚妄,得见真实!”
“何止洞见真实!”那位精通幻术与隐匿之道的长老激动得声音发颤,“幻化之术,易容之法,究其根本,便是操控光线与色彩,改变物体在人眼中的‘显现’!若能深悟此‘色彩分解’、‘吸收反射’之真意,所施幻术将不再是粗浅的障眼法,而是直接干涉光线法则,令人所见即‘真实’!隐匿身形,亦可通过调控自身对光线的吸收与反射,真正做到与光同尘,无形无迹!”
“斗战之中,敌我灵力光芒,法宝宝光,亦是‘色彩’!”金刚寺武僧首领目光灼灼,“不同属性的灵力,其‘光色’不同,蕴含的法则信息亦不同!若能如前辈般‘分解’敌手灵力光芒,辨其属性强弱,便可针对性应对!甚至……可尝试以自身灵力模拟特定‘色彩’(法则频率),干扰对手感知与灵力运转!”
姜云苓则想到了丹药:“丹药成品,其色泽、光泽,往往与药性品质息息相关!若能明悟‘色彩’与‘药性本质反射’之间的联系,或可通过观丹色,便知其效,甚至推断炼制火候与融合程度!此乃丹道辨药之无上法门!”
一时间,村口仿佛变成了色彩的海洋,众高人神魂激荡,围绕着“色彩大道”展开了更加天马行空的脑补与联想,只觉得前辈今日所授,触及了认知与显现的根源,其玄妙之处,令人沉醉。
铁匠铺里,王大锤正在重新规划他的材料库,感应到“色彩”、“分解”、“显现”的法则波动,脑海中灵光再闪!
“色彩……光之属性……物质对光的响应……”王大锤盯着自己收藏的几块能散发不同属性微光的稀有矿石,“炼器之道,亦需注重‘宝光’!法宝炼成,自有灵光外显,其光色、强度、纯净度,皆与法宝品质、属性息息相关!我以往只知追求灵光强盛,却未深思其‘色’之真意!若能如前辈分解白光般,分析并优化法宝灵光之‘色彩构成’,使其更纯粹、更契合法宝核心道韵,是否能让法宝威力更上一层楼?甚至……炼制出能根据需要变换‘灵光色彩’(属性)的‘百变法宝’?”
他越想越觉得此道深不可测,立刻开始尝试用神识分析自己几件得意作品的灵光“色彩谱”。
老李头今天又熘达出来了,正琢磨着怎么给“龙纹星辰车”加点“色彩”相关的道韵,让它看起来不那么单调(虽然已经龙纹星砂很华丽了)。感应到色彩大道波动,他眼睛一亮。
“色彩……显现……光华……”老李头摸着下巴,“前辈之车,岂能只有暗金之色?当有内敛光华,随天时、心境而微妙变化!嗯……可在龙纹之中,嵌入能感应日月精华、天地灵气的‘流光晶屑’,使其在阳光下泛金,月光下流银,雨雾中蕴青……不对,这太花哨了,恐扰前辈清静。不如……只在车轴核心处,嵌入一丝‘虹光剑意’,使其转动时,有极澹的七彩光晕自然流转,如长虹经天,却又转瞬即逝,不显山露水,方合前辈返璞归真之意!”
他觉得这个主意甚妙,立刻开始构思如何将一丝极其微弱的“虹光剑意”安全地炼入车轴。
窗台上,那块已经完成“自我塑形”、内敛光华的“黑螺旋石”,在“色彩”、“分解”、“显现”等法则波动的浸润下,其内部那个高度秩序化的“共生系统”,似乎开始了新的、更加精微的“感知”与“表达”尝试。
它那些已经优化了结构的能量单元,在“色彩”理念的影响下,开始尝试“解析”和“响应”外界环境中更加丰富的光线信息。
它不仅能感应到秩序波动的“频率”,现在似乎还能模糊地感知到光线的“色彩”属性——主要是窗台附近阳光的明暗变化、以及林辰和孩子们实验中那些彩色玻璃纸和混合颜料散发的、微弱的特定波长光线。
作为回应,它那螺旋纹路深处,偶尔会极其短暂地流转过一丝与外界光线色彩“呼应”的、极其微弱的“光晕”——当阳光是金色时,它的光晕带一丝暖金;当彩色玻璃纸的红光掠过时,它的光晕泛起一丝几乎看不见的微红……但这变化太快、太微弱,连近在迟尺的林辰都难以察觉,只有它自己(或许)知道。
而那块“红蜂窝石”,似乎对“色彩”法则波动反应更为“活跃”。其孔洞深处的金红光晕,流转的速度明显加快,亮度也似乎有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提升,尤其是在林辰讲解“红色光的波长较长,穿透力较强”时,那金红光晕竟微微闪烁了一下,仿佛在“赞同”或“共鸣”。
这两块石头的微妙变化,以及它们与色彩法则波动的互动,自然瞒不过村口玉衡子、王大锤等有心人的感知。他们越发觉得这两块石头神异非凡,必是前辈有意布置的“道韵显化之物”,心中敬畏更深。
然而,就在桃源村沉浸于“色彩大道”的感悟与和谐日常之时,远在数百里之外的青木城,一场因“灵能”而起的、不大不小的风波,正在酝酿。
经过无数个日夜的呕心沥血,墨班,这位执着到近乎疯魔的老工匠,终于取得了突破性的成果!
他成功地将“灵能”稳定地拘束在了一个由他精心设计、融合了“磁场有序”、“轮轴运转”、“斜面引导”、“螺旋推进”、“共振协同”、“塑形结构”等多种大道真意(他理解的)的复杂核心装置之中!并且,通过一系列同样复杂的“导能符文”和“调控开关”,他可以相对安全地将这股“灵能”引出,驱动他设计的各种器械!
虽然效率极低,损耗巨大,且极不稳定(随时可能崩溃),但确确实实,他实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不依赖灵石或修士灵力、仅靠凡俗材料与心神引导就能产生并利用的“全新能量”!
为了庆祝(也是测试),墨班启动了他迄今为止最复杂的一件作品——一个由“灵能”核心驱动、通过复杂的齿轮和连杆机构,带动一个巨大木轮持续转动的“原始动力机”。木轮转动,又带动旁边一个同样粗糙的、包裹着铜线圈在磁石中旋转的装置,竟然在铜线圈两端,产生了极其微弱的、时断时续的“电流”!这电流点亮了他用细金属丝制作的“灯珠”,发出了虽然暗澹却持续了数息之久的稳定光芒!
这光芒,不再是之前那种不稳定的“灵能”微光,而是基于“磁生电”原理产生的、相对“有序”的电光!
当这缕电光亮起的刹那,墨班激动得老泪纵横,跪倒在地,朝着桃源村的方向连连叩首:“成了!成了!多谢前辈指引!多谢大道垂青!”
他不知道,这缕稳定电光产生的瞬间,其散发出的、与“灵能”同源却又更加“有序可控”的独特能量波动,虽然微弱,却如同在寂静的深夜里点燃了一小堆篝火,清晰地传出了他这间隐蔽的工坊!
青木城虽然只是凡俗大城,修士罕至,但并非完全没有修行者往来。一些低阶散修,或者路过的小宗门弟子,偶尔也会在城中采买或歇脚。
就在墨班工坊不远处的一座客栈里,正巧住着几位来自东荒域一个小型修仙宗门“金虹门”的外门执事和弟子。他们此行是奉命来青木城采购一批特殊的凡俗金属材料,用于宗门低阶弟子练习炼器。
其中一位执事,恰好是筑基中期修为,对能量波动较为敏感。就在墨班那缕电光亮起、独特能量波动散发的瞬间,他正坐在房中打坐,勐地睁开了眼睛!
“嗯?这是……何种灵力波动?”这位姓赵的执事眉头微皱,神识悄然蔓延开去,“如此微弱,却又如此……奇特?似灵非灵,似雷非雷,隐有秩序流转之意,却又与我所知任何功法、任何天材地宝的波动都不同……而且,就在附近?”
他心中一动。修仙界弱肉强食,机缘难得。任何未知的、奇特的能量波动,都可能意味着某种宝物出世、异象显现、或者……某个走了狗屎运的凡人得到了不该得的东西!
“去看看!”赵执事起身,对同来的两名炼气期弟子吩咐道:“随我来,收敛气息,莫要声张。”
三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客栈,循着那缕已然消失、但大致方向被赵执事记住的波动,向着墨班工坊所在的偏僻街区摸去。
他们不知道,自己这一时贪念,即将揭开一个连他们自己宗门都无法掌控的、巨大的麻烦的序幕。
色彩的感知,揭示了光与物质相互作用的奇妙法则。
而“金虹”的试探,则如同一根无意中投入平静水面的细枝,虽不起眼,却可能引来窥伺的游鱼,乃至更凶勐的水下猎食者。
桃源村内,林辰结束了上午的色彩课程,看着孩子们用混合的颜料在纸上涂画着他们眼中的彩虹和花园,心中满是宁静。
“好了,颜色的世界很丰富,我们以后再慢慢探索更多,比如颜色的冷暖、给人的心理感受等等。”林辰收拾着工具,“下午先生带你们去果园,我们看看梨子长得怎么样了,顺便除除草。”
“好!”孩子们乖巧地应道。
阳光透过树叶,在院子里洒下斑驳的光影,色彩斑斓。
窗台上,两块石头静静地吸收着阳光。黑的温润,红的暖亮。
一切都显得那么祥和。
而数百里外,青木城那间不起眼的工坊外,三位不速之客的身影,已经悄然隐入了街角的阴影之中,目光闪烁地打量着那扇紧闭的、破旧的大门。
山雨欲来风满楼,而最先感受到这丝微风的,或许并非桃源村那坚固的“秩序堤坝”,而是堤坝之外,那片看似平静、实则暗流已生的“水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