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挽挽仰着脸,直视着慕容瑾那双翻涌着复杂情绪的眼睛,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清晰的、执拗的质问:“为什么?慕容厅长,您凭什么这样要求我?”
是啊。
凭什么?
这句话像一根细针,精准地刺破了慕容瑾那层由权势、习惯和占有欲构筑的强硬外壳,露出了底下那个最关键、也最让他难以直面回答的问题核心。
他以什么身份,又以什么理由,去要求江挽挽断绝与所有异性正常的交往?
是长辈?
显然不止于此,也没有哪个长辈会霸道到干涉这种程度的社交自由。
是监护人?
更站不住脚,她的父亲都没这样要求过她。
是追求者?
还是未来的……?
慕容瑾一时语塞。
江挽挽这一问,看似简单,实则是个温柔的陷阱。
她就是要逼他,逼他亲口承认。承认他是因为喜欢她,因为吃醋,因为内心那份强烈的独占欲在作祟,所以才如此失态,如此蛮横地划下这条界限。
她清澈的目光仿佛在说:如果你喜欢我,就说出来;如果不说,就请收回你这无理的要求。
可骄傲如慕容瑾。
要他如何承认?
要他放下这么多年身居高位的威严,剥开那层冷硬的外壳,对着这个比他小了十几岁、尚且青涩的女孩,亲口说出“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看不得你和别人说笑”这样近乎示弱、暴露软肋的话?
他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避开她澄澈的、等待答案的视线,下颌线绷得死紧,仿佛在跟内心的骄傲和某种根深蒂固的表达障碍做着激烈的斗争。
车厢内的空气,因为他的沉默,而变得更加凝滞、紧绷。
江挽挽看着慕容瑾将头扭向车窗,只留给她一个紧绷而沉默的侧影。她等了一会儿,车厢里除了压抑的呼吸声,再无其他动静。
他还是不肯说。
那股混合着失望、气闷和终于看清些什么的情绪,最终沉淀下来。
江挽挽不再等待,也不再试图争辩。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恢复了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刻意的礼貌和疏离:“慕容厅长,谢谢您专程来给我送衣服。我先回画室了。”
说完,她伸手取过后座上的小旅行箱,毫不犹豫地推开车门,头也不回地下了车。
慕容瑾僵硬地坐在驾驶座上,没有回头,也没有出声挽留。
他听着她逐渐远去的脚步声,直到彻底消失在画室的方向。
车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和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几秒钟后。
“操!”
慕容瑾猛地一拳砸在方向盘上,发出一声闷响。低咒声在封闭的空间里回荡,充满了懊恼、挫败和无处发泄的烦躁。
他知道自己搞砸了。
他不该那样强硬地要求她,不该把内心的占有欲和不安如此赤裸地摊开在她面前,更不该在她质问时,因为那该死的骄傲和别扭而沉默以对。
可是,他就是控制不了。
尤其对方是江挽挽。
只要牵扯到她,他那套引以为傲的理智、沉稳和算计,似乎都会轻易土崩瓦解,暴露出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焦躁而笨拙的一面。
他在车里呆坐了很久,直到指间的香烟燃尽,才猛然回神。
他将烟蒂摁灭,发动车子,掉头驶离。
回公寓的路似乎格外漫长,车厢里残留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和那份无声的对抗,久久不散。
晚上,江挽挽躺在集训地宿舍的单人床上,翻来覆去,却毫无睡意。
白天的情景,尤其是慕容瑾在车里那副强硬、沉默又隐约透着狼狈的样子,还有他那些带着浓浓醋意和占有欲的话语,如同默片般在她脑海里反复播放。
她开始觉得,自己之前为了“捉弄”他,故意让他去找内衣的玩笑,似乎开得有些过头了。
她从未见过慕容瑾像今天这样,在逼仄的车厢空间里,对她展现出如此强烈的、近乎失控的情绪。
那不再是平日里沉稳的长辈,也不是偶尔露出破绽的“老孔雀”,而是一个会因为她和别的男生说笑就醋意大发、蛮横地试图划定界限的男人。
也许……他是真的很喜欢,很在意自己吧?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那点因他霸道要求而生的烦闷和不快,似乎被这迟来的认知冲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微妙的、带着酸涩的悸动。
她拿起枕边的手机,屏幕的光在黑暗里映亮了她犹豫的脸。指尖悬在慕容瑾的头像上方,久久没有落下。
该说点什么吗?
道个歉?解释自己并非故意挑衅他的“界线”?还是问问他是不是生气了?
可是,主动发了消息,是不是就意味着妥协?
她不想。她不想因为他的喜欢和在意,就失去最基本的、与人正常交往的自由。
她可以理解他的醋意,甚至可以为此感到一丝隐秘的甜,但她无法接受那种以爱为名的禁锢。
纠结了许久,指尖终究没有按下去。
她关掉手机,屏幕暗下去,房间重归黑暗。
最终,她也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将脸埋进枕头里,任由纷乱的思绪在疲惫中渐渐沉寂,翻身睡着了。
与此同时。
慕容瑾独自躺在公寓主卧宽大的床上,窗外城市的霓虹透过未拉严的窗帘,在地板上投下晦暗的光影。
白日里车内的画面,不受控制地闯入脑海。
江挽挽那双带着抗拒和质问的清澈眼睛,那微微抿起、吐出“凭什么”三个字的柔软唇瓣,以及她最后拎着箱子、头也不回下车离开的决绝背影。
越想,那股在车里被强行压下去的燥郁和某种更深的冲动,就越是翻腾得厉害。
妈的。
他低咒一声,翻了个身,盯着天花板。
当时就不该只是捂住她的嘴,或者用言语警告。
就应该直接把她按在副驾驶的座椅上,狠狠吻住她。
用最直接、最原始的方式,堵住她所有“凭什么”的质疑,碾碎她眼底那点疏离和反抗,让她彻底明白,是谁在掌控局面,是谁拥有定义“界线”的权力。
想到那个被自己强行中止的、可能的画面——她在他身下震惊地睁大眼睛,随后可能泛起的羞愤、挣扎,或是别的什么反应。
慕容瑾感觉喉头发紧,身体深处窜起一股灼热的暗流。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色在黑暗中沉得骇人。
下次,她再敢用那种眼神看他,再敢这样“不听话”,和别的异性“说笑”让他看到,再敢挑战他的权威和耐心……
真的不能再心软放过她了。
这个念头带着某种近乎残忍的决绝和浓烈的占有欲,在他心里牢牢扎根。
毕竟,她已经成年了。
这个认知,像是一把钥匙,悄然打开了那道名为“克制”的最后枷锁。
所有曾经因她年龄而压抑的、蛰伏的欲望和掌控欲,似乎都找到了一个“合理”宣泄的出口。
江挽挽,你最好乖一点。
不然我不敢保证自己会对你做出什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