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挽挽沉沉睡去后,慕容瑾独自坐在客厅的沙发里,思绪蔓延开来。
住校?
以她这样疼起来脸色煞白、浑身发冷的身子骨,还适合继续住在学校那简陋的宿舍里吗?
一个计划,在他心中悄然成型。
或许,他该借此机会,让她彻底搬出宿舍。
他的公寓距离镜湖附中不过十分钟车程。
即便她不愿早上让他送,那晚自习结束后呢?
他总能顺理成章地去接她。
此外,他可以从老宅调一位稳妥可靠的佣人过来,专门负责她的饮食起居。
理由都是现成的,且冠冕堂皇:高三学业繁重,需要加强营养。
当然了,江挽挽正是长身体的关键年纪,各方面都还未完全定型。他的“营养餐计划”若能持续推行,科学地给她调理进补,或许能让她发育得更匀称美好些。
更何况,将来她总是要为他生儿育女的。
这次痛经如此厉害,说明身体底子需要好好温养调理。
他慕容瑾的“种”,未来可不能住在任何一处不够舒适妥帖的“房子”里。
就这么定了!
等她睡醒,身体舒服些了,就睡服她。
啊不是。
是说服她!
必须说服她!
江挽挽醒来时,窗外天色已浓。她缓缓坐起身,腹部仍有些绵密的余痛,但比起下午那阵绞拧般的折磨,已经舒缓了许多。
她趿着拖鞋走出客房,客厅只亮着一盏落地灯,空荡荡的。
她试探着轻声唤道:“慕容厅长?”
书房的门很快被拉开,慕容瑾走了出来。
“醒了?”他走到她身前,“感觉好些了?还疼吗?”
江挽挽摇了摇头,声音还有些虚弱:“好多了,谢谢您,慕容厅长。”
“饿了吧?”他紧接着问。
她确实觉得胃里空落落的,便轻轻“嗯”了一声。
“我给你熬了粥。”他转身朝厨房走去,声音温和,“知道你不舒服,先吃点清淡的。”
江挽挽在沙发上坐下,没过多久,慕容瑾便端着碗走了出来。
他在她身边坐下,很自然地用勺子舀起一口粥,仔细吹了吹,直接递到她唇边。
江挽挽被他这动作惊得一怔。
慕容厅长今天是不是有点过于主动了?
不,何止是有点,那是非常极其主动!
她下意识抬起手,轻轻接住了勺柄,指尖无意间擦过他的手背。
“谢谢您,”她垂下眼帘,声音轻软,“我自己来就好。”
这一次,慕容瑾没有像下午那样坚持要喂她。
为什么?
因为就在刚才,他的小挽挽指尖碰到了他的手!
这点微不足道的接触,足以让某个表面上维持波澜不惊的“老孔雀”心里乐开了花。
而且,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要说服她搬来和自己住。
不能操之过急,更不能让她从一开始就竖起防备。
慕容瑾看着江挽挽喝完了碗里的粥,先是状似随意地问:“还要再添一点么?”
江挽挽摇摇头,轻声说:“粥很好喝,但我没什么胃口了。”
慕容瑾接过空碗,目光落在她仍有些苍白的脸上,语气里适时染上恰到好处的关切:“这次怎么会疼得这样厉害?”
江挽挽哪里知道慕容瑾的心思,便老实回答:“可能是高三太累了,一直没休息好。有时候去食堂晚了,也没什么合胃口的菜,随便吃几口就算了。”
话音落下,慕容瑾眼底闪过一丝光亮。
哦?正中下怀!
他不动声色地将碗放到一旁,身体微微前倾,声音放缓,带着一种深思熟虑般的沉稳:“这样啊……”
他顿了顿,仿佛只是在纯粹为她忧虑,接着才用那种平缓而郑重的语调,缓缓切入正题:“学校的住宿条件和食堂伙食,确实是比不上慕容老宅。”
慕容瑾故意微微蹙眉,作沉思状,“高三压力本来就大,尤其需要充足的休息和营养。我听说……江慕晴最近半年都在国外,你小叔小婶又忙。老宅离学校确实远了些,你如今要上早读、晚上还有晚自习……”
他顿了顿,目光温和却专注地落在她脸上,仿佛只是纯粹在为她考量,这才将那句铺垫已久的话,用再自然不过的语气抛了出来:“不如,你就搬来我这里暂住,怎么样?”
江挽挽原本还认真听着他分析,以为他接下来会说“我让老宅每天给你送餐”之类的话。
结果,那句“搬来我这里”清晰落地。
她瞬间抬起眼,瞳仁里映着灯光,明晃晃地写着惊诧。
慕容厅长,您这心思……是不是也太过明显了?
您要是真想让我搬来,直说不就好了。
何必绕这么一大圈,还装模作样地铺垫这么久呢?
江挽挽眨了眨眼,也顺势接上了他的戏码,脸上适时浮现出几分恰到好处的迟疑与为难:“啊?慕容厅长,搬来您这里……会不会不太方便呀?”
她既没一口回绝,也没立刻同意,心里那点小小的恶趣味悄然冒头。她倒要看看,这只向来沉稳的老孔雀,接下来还能怎么演。
毕竟,能亲眼目睹慕容瑾这般绞尽脑汁、迂回婉转的样子,这辈子恐怕也遇不上几回。
慕容瑾一听她语气松动,立刻接道:“这有什么不方便?这里平时就我一个人住。”
江挽挽微微偏头,故意拖长了声音问:“那……万一您带女朋友回来呢?我岂不是……很碍事?”
她看着他,等着看他如何接招。
慕容瑾眉头一蹙,语气果断:“我暂时没有找女朋友的打算。”
“那以后呢?”江挽挽不依不饶,声音轻轻软软,却像把小钩子,“以后您要是有了女朋友,我住在这儿,总归是不合适的呀……”
“不会的!”慕容瑾脱口而出,声音比平时高了几分,罕见地透出一丝急迫,“我说了,我不会有女朋友的。”
话音刚落,他自己似乎也意识到反应有些过了,薄唇微抿,移开了视线。
江挽挽看着慕容瑾那样子,心里那点小得意悄悄漾开,面上却依旧是一副纯然无辜的模样。
片刻静默后,慕容瑾清了清嗓子,语气恢复了惯常的沉稳,只是话里那份不容置喙的意味更重了些:“我是说,你过来住,不必顾虑这些。我个人的事,我自己会处理好。”
江挽挽眨了眨眼,作出一副恍然大悟却又更显为难的模样,轻轻“哦”了一声,随即抛出另一个“担忧”:“可是……慕容厅长,我一个未成年的女孩子,和您这样身份的厅长住在一起,万一传出去……会不会对您的名声不好呀?”
她微微歪着头,一脸纯然为他着想的认真神色,心里却悄悄弯起了嘴角。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倒要看看,这位老干部的脸皮究竟能有多厚。
反正她心无杂念,坦然得很。
谁知,慕容瑾只是面色不变,目光平静地回视她,淡淡道:“这不是你该考虑的事。”
江挽挽:“……”
她算是彻底领教了。这老家伙为了能每天见到她,简直是……连那层严肃端正的老脸皮都豁出去了!
这下她反倒没了辙。
慕容瑾的目光仍紧紧锁着她,那眼神虽不凶狠,却带着一种无声的、近乎执拗的压力,仿佛在说:你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我也有的是办法让你同意。你连学都别想正常上。
江挽挽毫不怀疑,以他的作风和手段,完全干得出来这种事。
几番无声的对峙后,她终于败下阵来,垂下眼睫,应了声:“……那好吧。”
那一瞬间,慕容瑾心里恨不得立刻扬起尾羽,把那孔雀屏开到极致,向全世界炫耀这场“胜利”。
但面上,他只是极轻微地颔首,语气平淡如常,仿佛只是敲定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小事:“嗯。明天我就让老宅的张姨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