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慕容瑾斟酌着该如何更有效地“引导”江挽挽那跑偏的审美和情感萌芽时，事情的发展却以一种他未曾预料的方式，陡然转向。
江挽挽将她那些从言情小说里汲取的、关于“完美男主”的幻想，悄然投射到了现实生活中。
而这个人选，偏偏不是他慕容瑾，而是一个他绝对意想不到的人——他亲自为江挽挽聘请的省级数学特级教师周老师的独子，周奕辰。
事情发生在一个寻常的周六下午。
阳光透过周老师家书房的窗户，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江挽挽正埋首于函数题海。
书房门被轻轻推开，周老师温和的声音响起：“奕辰？你怎么回来了？”
江挽挽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穿着干净白衬衫、浅蓝色牛仔裤的年轻男子站在门口，身姿挺拔，笑容清爽。
他手里拎着个运动包，额发微湿，像是刚运动完，浑身散发着蓬勃的朝气。
“爸，我回来拿几本之前落下的参考书。”他的声音清朗悦耳，如同夏日里冰镇汽水冒出的气泡。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不经意间，与抬眸望来的江挽挽撞了个正着。
时间仿佛在那一瞬间被拉长、定格。
午后的阳光恰好勾勒出他利落的下颌线，他微微一愣，随即对她露出一个友善而毫无杂质的笑容，牙齿洁白整齐。
江挽挽的心跳，在那一刻，漏跳了一拍，随即如同失控的鼓点，疯狂地擂动起来。
书中所有关于“阳光学长”、“白衣少年”的描写，在这一刻仿佛都有了真实而具体的模样。
他不需要强硬的壁咚，不需要霸道的宣言，仅仅是一个干净的笑容，一个清澈的眼神，就轻而易举地击中了江挽挽心中最柔软、最憧憬的那个角落。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周围的一切仿佛都模糊褪色，只剩下那个站在光里的，带着清爽笑容的年轻男子。
江挽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在迅速升温，连耳根都烫得厉害。
她慌忙低下头，假装继续看题，但笔尖却在草稿纸上划出了一道无意义的凌乱线条，一个字都看不进去了。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嗡嗡作响——完了，她的初恋，好像就这么毫无预兆地，来了。
周奕辰似乎并未察觉少女心中掀起的惊涛骇浪，他礼貌地朝江挽挽的方向打过招呼，便径直走向书架去找书了。
而江挽挽，则维持着低头的姿势，心脏依旧狂跳不止，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刚才那惊鸿一瞥的画面。
周老师后面讲的解题思路，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她偷偷用余光瞥向那个在书架前翻找的高挑身影，只觉得他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好看得不得了。
慕容瑾精心布置的“滋养”和即将开始的“引导”，在这一刻，似乎被一个偶然出现的、符合少女所有幻想的“周奕辰”，打了个措手不及。
自那个周六之后，江挽挽的生活仿佛被注入了一抹隐秘而甜美的色彩。
她开始无比期待每周六下午的数学补习，那种期盼甚至超过了对周末本身的渴望。
她会提前好几天就开始挑选周六要穿的衣服，会在周五晚上就把书包整理得井井有条，会在周六上午就有些坐立不安。
起初，慕容瑾并未察觉这细微的变化。
他只当是小丫头学习态度越发认真，甚至对此感到些许满意，认为自己的“约束”和“引导”初见成效。
他依旧忙碌，依旧会在晚餐时偶尔过问她的学业，依旧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的气色和身体的变化。
然而在一个寻常的周三晚上，慕容瑾照例去江挽挽房间检查近期的数学小测成绩。
江挽挽似乎有些心不在焉，递过卷子时眼神有些闪烁，远不如平时那般坦然。
慕容瑾接过卷子，目光扫过上面鲜红的分数。
有进步，但错题依旧集中在几个顽固的知识点上。
他正欲开口点评，视线却无意中落在了书桌一角。
那里，在一堆教科书和练习册的旁边，压着一张小小的、边缘带着蕾丝花纹的粉色便签纸。
这本身并不稀奇，女孩子总有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
但吸引慕容瑾目光的，是那张粉色纸片上，用娟秀却又带着点漫无目的的笔触，写满了整整一页的字母——“Z”。
密密麻麻，大大小小，有的工整，有的潦草，铺满了整张纸片。
那反复书写的同一个字母，透出一种无意识的、沉浸式的思念和悸动。
慕容瑾的眸色骤然深沉。
他认得这种笔迹，是江挽挽的。
他也认得这种状态，那是怀春少女特有的、无法宣之于口、只能借由这种无意识重复的行为来宣泄的心事。
Z？
他脑海中瞬间闪过几个可能性。
同学？朋友？还是……？
他修长的手指伸出，不是去拿卷子，而是精准地按在了那张粉色便签纸上。
江挽挽顺着他的动作看去，当看清他指尖下的东西时，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就想扑过去把那张纸抢回来藏起来。
但慕容瑾的动作更快，他已经用两根手指拈起了那张轻飘飘却重若千钧的纸片。
他抬起眼，目光平静无波地看向惊慌失措的江挽挽，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这是什么？”
他晃了晃那张写满“Z”的纸，每一个“Z”都像是一个无声的嘲笑，嘲笑着他之前的笃定和掌控。
“我……我练字……”
江挽挽的声音细若游丝，连她自己都不信这个拙劣的借口。
慕容瑾没有戳穿她，只是将那张纸对折，再对折，动作缓慢而优雅，然后随手放进了自己的口袋。
“数学错题，”他不再看那张纸，仿佛那只是无关紧要的东西，转而将注意力放回卷子上，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冷静，“尤其是函数图像变换这里，周末去周老师那里，让他再给你重点讲一下。”
他特意加重了“周老师”三个字，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掠过江挽挽瞬间更加僵硬的表情。
“知道了……”
江挽挽低着头，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慕容瑾没再多言，转身离开。
房门关上后，江挽挽虚脱般地瘫坐在椅子上，手心全是冷汗。
他发现了？他猜到什么了吗？他会不会去查？
慕容瑾回到房间，坐在宽大的书桌后，指间夹着那张轻飘飘的粉色便签，目光沉沉地落在那些密密麻麻、仿佛带着少女心事温度的“Z”上。
Z……
这个字母像一根细小的刺，扎进了他向来掌控一切、算无遗策的思维里。
他开始在脑海中快速过滤所有可能性。
姓张？
他回忆着近期江挽挽提及的同学，似乎并没有特别突出的张姓男生。
姓周？
这个念头让他眉头微蹙。
周老师？
不，周老师年长德劭，绝无可能。
那……周家还有其他年轻男性？
他印象不深。
难道是学校新来的实习老师？
姓赵？或者，不是姓氏？是名字最后一个字的缩写？
“Z”结尾的名字……
子？哲？还是什么？
他发现自己对江挽挽学校里的男生情况了解得实在有限。
难道是江挽挽班上的同学？
一个普通的、或许有几分姿色、会打篮球或者成绩不错的毛头小子？
这个猜测让慕容瑾心底产生不屑。
那种青涩幼稚的男生，也配让他慕容瑾精心“滋养”了这么久的小丫头如此惦念？
他靠在椅背上，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这种脱离掌控、信息不明的感觉，让他非常不悦。
他习惯于洞悉一切，尤其是关于江挽挽的一切。
她的饮食、她的学业、她的身体变化……甚至她那些隐秘的少女心思，他都认为自己理应了如指掌。
可现在，凭空冒出来一个“Z”，打乱了他的节奏。
慕容瑾眸色一沉，不再犹豫。
他需要更直接的信息，而不仅仅是猜测。
他拿起手机，直接拨通了司机小陈的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通，那头传来小陈恭敬的声音：“厅长。”
慕容瑾的声音听不出丝毫情绪，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小陈，从明天开始，你不用负责接送江挽挽上下学了。”
小陈愣了一下，但立刻反应过来：“是，厅长。那江小姐的接送……”
“由我亲自来。”
慕容瑾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电话那头的小陈显然有些吃惊，但不敢多问，连忙应道：“好的，厅长，我明白了。”
挂断电话，慕容瑾将手机随意放在桌上，目光再次落回那张写满“Z”的便签纸上，指尖在上面轻轻一点，眼神锐利如鹰隼。
亲自接送。
这意味着他将有机会亲眼观察她上学、放学时的状态，观察她与哪些同学接触，观察她是否会因为看到某个人而流露出不寻常的神情。
镜湖附中……他倒要亲自去看看，那个藏头露尾的“Z”，究竟是不是这所学校里的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
若是让他发现，真有这么个人存在……慕容瑾的眼底掠过一丝冰冷的暗芒。
他不介意亲自出手，让那个不知所谓的“Z”，以及那个开始心思浮动的小丫头，都清楚地认识到，谁才是她世界里，唯一能够主导一切的人。
任何脱离他掌控的萌芽，都必须被及时、彻底地扼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