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弥漫的水下空间剧烈震颤，祭坛上残缺的银白色符文明灭不定，每一次闪烁都让四周锁链发出痛苦的呻吟。白金色光柱虽然暂时切断了血祭的能量灌注，却无法彻底净化那股盘踞在圣泉底部的、沉淀了数百年的污秽之力。
张玥在水中转身，避秽珠在舌下传来灼热的刺痛——这是失效的前兆。
“快走！”陆景云抓住她的手臂，内力鼓荡，强行带着她向上游去。艾丽莎紧随其后，手中的月神之泪光芒黯淡，显然也到了极限。
三人冲破水面，大口喘息。圣泉池水此刻呈现出诡异的景象：中心区域被祭坛光柱照亮的部分正逐渐恢复清澈，但外围的暗红色污水如同活物般翻涌，拼命抵抗着净化的力量。池面上漂浮的白骨在光暗交界处沉浮，仿佛某种无声的警告。
“他们上来了！”苏红袖站在石台边缘伸手接应，月影老妪则双手结印，维持着一个笼罩石台的微弱月光结界，抵挡着从四周岩壁渗出的污秽气息。
众人狼狈上岸，个个浑身湿透，面色惨白。张玥怀中的海棠帕仍在散发微温，帕角那一轮弯月暗记此刻清晰可见。
“祭坛只启动了三分之二。”艾丽莎瘫坐在地，声音发颤，“缺少完整的月之华，封印法阵无法彻底运转。我们争取的时间……恐怕有限。”
“多久？”陆景云沉声问，目光扫过众人。听风楼的好手大多带伤，月影带来的两名遗族青年也气息不稳，唯有那“穿山甲”被捆在角落瑟瑟发抖。
月影闭目感应片刻，额头的月牙印记泛起微光。当她再度睁眼时，苍老的面容上布满凝重：“蚀月魔核已被惊动，萨鲁曼的血祭虽然被打断，却激发了它本能的饥渴。若没有完整的月神之心重新封印，最多三个月——”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道：“下一次蚀月之夜，魔神残躯将彻底苏醒。”
三个月。
这个词如同重锤砸在每个人心上。
“而且，”月影继续说，“被强行压制的魔核会本能地汲取周围一切生灵的血气来加速复苏。首当其冲的，便是圣泉上方的西域皇城。届时，城中数十万子民……”
张玥握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她想起途中见过的那些西域平民，赶着羊群的孩子，市集上叫卖的妇人，茶馆里弹唱的老人。他们不知道，一场灭顶之灾正在脚下酝酿。
就在此时，圣泉大殿入口方向传来轰然巨响！
厚重的石门被某种巨力撞击，碎石崩落，暗红色的邪异纹路如蛛网般从门缝蔓延进来。门外传来萨鲁曼狂怒的吼声，还夹杂着祭司们诡异的吟唱。
“他追来了！”苏红袖拔剑起身，听风楼众人纷纷握紧兵刃。
陆景云环顾四周——石台后方是绝壁，前方是正在被污染的圣泉，唯一的出口正被萨鲁曼堵住。绝境。
然而月影却缓缓站起，枯瘦的手指在身后石壁上某个不起眼的凹槽处一按。石壁无声滑开，露出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缝，缝隙深处传来新鲜空气的气息。
“遗族先辈留下的最后生路。”月影低声道，“通往‘遗忘绿洲’的另一条秘道。但这条路……已经三百年未曾开启。”
她看向艾丽莎：“孩子，你手中的月神之泪，是开启通道最后一道机关的关键。”
艾丽莎毫不犹豫地将水晶递出。月影将其嵌入石壁上一处莲花状的凹槽，转动。石壁内部传来齿轮咬合的沉闷声响，狭缝缓缓扩大，形成一条完整的通道。
“快走！”陆景云当先开路，张玥搀扶起月影紧随其后，众人鱼贯而入。
就在最后一人进入通道的瞬间，圣泉大殿的石门轰然破碎！
暗红色的雾气汹涌而入，雾气中，萨鲁曼的身影若隐若现。他不再是之前浸泡血池的枯槁模样，反而周身笼罩着一层邪异的暗红光辉，双眼彻底化为两团燃烧的血焰。五名红袍祭司跪伏在他身后，口中念念有词，不断将自身血气注入他体内。
“月之魂……你逃不掉的……”萨鲁曼的声音如同千百人重叠嘶吼，震得整个大殿簌簌落灰。
他抬手一挥，暗红雾气凝聚成数条触手，闪电般射向通道入口！
“关！”月影厉喝，一掌拍在石壁内侧的机关上。
厚重的石门急速闭合，将触手拦腰夹断。断掉的触手在地上扭曲翻滚，化作脓血渗入石缝。但石门闭合前的那一瞬，张玥清晰看到，萨鲁曼的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那不是愤怒，而是……某种计谋得逞的得意。
通道内一片漆黑，只有月神之泪散发着微弱的月光。众人沉默前行，气氛压抑。
“他在笑什么？”张玥突然开口，声音在狭窄的通道里回荡。
陆景云脚步一顿：“你也看到了？”
“那不是失败者该有的表情。”张玥眉头紧锁，“血祭被打断，魔神复苏延缓，他应该暴怒才对。除非……”
“除非这一切都在他计划之中？”苏红袖接话，随即摇头，“不可能。那祭坛的压制是实打实的，艾丽莎和月影前辈都确认了。”
艾丽莎点头：“月神之泪与月之魂的共鸣做不得假。圣泉的污染确实被暂时遏制了。”
月影却沉默良久，缓缓道：“还有一种可能……他本就打算让你们‘暂时’压制魔神。”
“为什么？”张玥问。
“因为完整的唤醒仪式，需要三件圣物齐聚，以及……纯正的遗族皇室血脉作为祭品，在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地点进行。”月影的声音变得干涩，“如果血祭继续，魔神会在三个月后自然复苏，但那只是‘残躯’的本能行动，力量不完全，且无法离开圣泉太远。”
她转头看向张玥，月光下，老妪的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但如果，有人集齐了月神之心三碎片，试图在蚀月之夜进行‘净化仪式’……那么仪式本身，就会成为最完美的‘献祭舞台’。魔神将吞噬仪式中的所有力量，包括施术者的血脉，从而获得完整的、可以脱离封印的‘新生’。”
通道内死一般寂静。
张玥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窜上头顶：“所以，萨鲁曼放任我们离开，甚至可能暗中推动我们去集齐圣物，就是为了让我们在蚀月之夜举行仪式，成为魔神最后的祭品？”
“这是最合理的解释。”陆景云声音冰冷，“否则以他的实力，刚才完全有机会强攻。那扇石门拦不住他太久。”
“那我们怎么办？”一名听风楼好手忍不住问，“难道不找月之华了？可没有完整圣物，魔神三个月后还是会苏醒……”
“找，必须找。”张玥深吸一口气，“但我们要在萨鲁曼预料的‘舞台’之外，找到使用圣物的方法。”
就在这时，通道前方传来微弱的风声，还夹杂着隐约的鹰啸。
苏红袖神色一凛：“是听风楼的‘赤眼金雕’！只有最紧急的情报才会动用！”
她快步上前，在通道拐角处果然看到一只拳头大小、眼瞳赤金的机械鸟正用喙啄击岩壁。苏红袖按动鸟腹机关，机械鸟展开翅膀，吐出一卷薄如蝉翼的密信。
火折子亮起，照亮信纸上的字迹。只看了三行，苏红袖的脸色就变得铁青。
“红袖姐？”张玥心中升起不祥预感。
苏红袖将密信递给她，声音艰涩：“中原出事了。太后三日前下旨，以‘静养祈福’为名，将永宁侯夏安移送京郊皇觉寺。寺内外被御林军封锁，任何人不得出入。”
张玥的手一颤。
密信继续写道：“太后同时宣布，将在两个月后举行‘天授法会’，届时将展示‘西域月神所赐祥瑞’——据宫中眼线描述，那祥瑞是一块能在月光下流淌华光的玉璧。另，康郡王世子赵珩已被擢升为禁军副统领，赵姨娘之弟补了户部郎中的缺。”
最后一行字让张玥瞳孔骤缩：“三日前，永宁侯府遣散了三名老仆，其中两人归乡途中‘意外身亡’，一人失踪。失踪者……是当年夫人柳氏的陪嫁嬷嬷，也是小姐幼时的乳母之一。”
父亲被软禁，太后手握“月之华”，赵姨娘家族势力扩张，母亲身边的旧人被清洗……
这是一张早已布好的网。而她自己，刚刚从西域的网中挣脱，正一头撞向中原那张更大、更密的网。
“时间……”张玥喃喃道，“魔神三个月后苏醒，太后的法会在两个月后……”
“她要在法会上用月之华做什么？”艾丽莎不解，“那只是圣物碎片之一，单独使用并无太大力量。”
陆景云冷笑：“她不需要力量，她需要‘名义’。西域月神赐福，天降祥瑞，这是为她日后更进一步铺路。至于碎片……”他看向张玥，“她恐怕是在等你。”
“等我？”
“你是遗族血脉，能感应圣物。你若想救父亲、夺回月之华，就必须出现在法会上。而那时，她手握人质（你父亲），占据主场，还有赵珩的禁军护卫……”陆景云眼中寒光闪烁，“她要的不是圣物，是你。”
张玥闭上眼，强迫自己冷静。脑海中，两张大网缓缓重叠——萨鲁曼的网，太后的网，都在等她这只飞蛾扑火。
然后，她睁开眼。
“不，这不是两张网。”她说，“这是一张网的两个绳结。”
众人看向她。
“太后与萨鲁曼勾结，月之华在他们之间流转。萨鲁曼需要我作为祭品完成仪式，太后需要我作为筹码巩固权势。”张玥的声音逐渐清晰，思路如刀锋般锐利，“他们的目标是一致的——在蚀月之夜，让我带着完整的月神之心，出现在他们选定的地点。”
她看向月影：“前辈，蚀月之夜的具体时辰，能否精确推算？”
月影掐指片刻：“今年是庚戌年，蚀月之夜应在冬至后的第一个朔日。具体时辰……若以中原历法推算，当在腊月二十三子时三刻。”
“腊月二十三……”张玥重复着这个日期，眼中闪过一道光，“太后的‘天授法会’，定在何时？”
苏红袖重看密信：“十月十五，月圆之夜。”
“两个月的时间差。”张玥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她等不到蚀月之夜，因为她不知道魔神的秘密。她只是想借‘祥瑞’之名尽快造势。而我们……有两个月的时间差可以操作。”
陆景云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你要在法会上动手？提前夺回月之华？”
“不止。”张玥环视众人，“我们要在法会上，当着天下人的面，揭穿太后与邪教勾结、谋害忠良、祸乱朝纲的罪行。救出父亲，夺回月之华，还要让她……身败名裂，永无翻身之日！”
通道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个疯狂的计划震撼。
“可那是皇宫大内，御林军守卫，百官瞩目……”一名听风楼好手艰难道。
“所以才要在那里。”张玥一字一句道，“只有在最高的舞台上，把戏唱到最响，才能让所有人都看清楚——谁是明珠，谁是污秽。”
她看向陆景云：“我需要靖海侯府的力量，需要朝中清流的支持，需要听风楼的情报和人手，需要遗族盟友作为人证。”
她又看向艾丽莎和月影：“你们愿意跟我去中原吗？不仅是为了圣物，更是为了告诉天下人——萨鲁曼所谓的‘神迹’，是建立在万千生灵的血肉之上。太后所谓的‘祥瑞’，是窃取自他人的信仰。”
艾丽莎毫不犹豫地点头：“火狐部世代守护遗族，月神之泪指引我找到你，这就是我的使命。”
月影则深深看了张玥一眼：“孩子，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一旦走上这条路，你就不再只是一个寻亲的女儿，而是遗族的公主，是这场战争的核心。”
“我知道。”张玥平静地说，“从我五岁那年在人海中松开乳母的手时，命运就已经把我推到了这条路上。现在我明白了，那不是走失，是被掠夺。而现在，我要亲手夺回来——我的名字，我的家人，还有那些被他们践踏的，千千万万人的安宁。”
她的声音不大，却在通道中激起回响，如同誓言。
陆景云握住她的手：“我陪你。”
苏红袖咧嘴一笑：“这么热闹的事，怎么能少了我？”
听风楼众人齐声抱拳：“愿随小姐赴汤蹈火！”
决策已定，众人加快脚步。通道开始向上倾斜，前方隐约可见天光。
然而就在即将抵达出口时，通道两侧的岩壁突然渗出暗红色的液体。液体如同活物般蠕动，迅速凝聚成一张张扭曲的人脸，发出无声的哀嚎。
“是血怨傀！”月影脸色大变，“萨鲁曼用惨死者的怨念炼制的邪物，它们能追踪生灵血气，不死不休！”
话音未落，数十张血脸同时张开嘴，发出刺耳的尖啸！声波如实质般冲击而来，两名受伤的听风楼好手当场口鼻溢血，昏厥过去。
陆景云剑出如龙，浩然剑气斩向血脸，却只让它们微微涣散，随即又凝聚起来。物理攻击无效！
张玥怀中的海棠帕骤然发烫，月之魂的力量自动激发，银色光晕护住周身。血脸接触到银光，发出“滋滋”的灼烧声，却依然前赴后继地扑来。
“用月神之泪！”艾丽莎高举起水晶，月白色光华绽放。
然而血脸的数量实在太多，它们从四面八方涌来，几乎堵死了整个通道。更可怕的是，通道开始震动，顶部的石块簌簌落下——萨鲁曼在用邪术破坏山体，要将他们活埋在此！
“冲出去！”陆景云一手揽住张玥，一手挥剑开路，剑气在血脸群中撕开一道缝隙。
众人紧随其后，在崩塌的通道中夺命狂奔。碎石如雨落下，血脸在身后穷追不舍。一名遗族青年为了掩护月影，被血脸缠住，瞬间化作一具干尸。
“阿木！”艾丽莎悲呼，却被苏红袖强行拉走。
出口就在前方十丈！阳光透过藤蔓的缝隙洒进来。
可就在此时，整个通道顶部轰然塌陷！磨盘大的巨石砸落，将出口堵死大半，只剩一个狭窄的缺口。
“穿过去！”陆景云一掌拍出，震开坠石。
众人挤过缺口，最后一个出来的听风楼好手小腿被落石砸中，骨裂声清晰可闻。他闷哼一声，竟咬牙自己将腿从石缝中拔出，拖着断腿滚了出来。
眼前豁然开朗。
他们站在一处隐蔽的山谷中，四周是高耸的岩壁，谷底绿草如茵，一汪清泉潺潺流淌。远处可见炊烟——那应该就是月影所说的“遗忘绿洲”的遗族聚居地。
然而众人来不及喘息，因为通道塌陷的烟尘中，数道暗红色的身影正挣扎着钻出——是血怨傀！它们竟追了出来！
“保护小姐！”苏红袖软剑出鞘，听风楼众人结成战阵。
但血怨傀的数量太多了，密密麻麻，几乎遮蔽了半个山谷的天空。更糟糕的是，山谷唯一的出口方向，传来密集的马蹄声——萨鲁曼的骑兵队也追来了！
前有血傀，后有追兵，真正的绝境。
张玥握紧海棠帕，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热。她想起母亲教她刺绣时说的话：“玥儿你看，这双蕊海棠，一蕊向阳，一蕊向月。人生在世，有时要如向阳之花，明媚灿烂；有时要如向月之蕊，沉静坚韧。但无论何时，根都要扎在土里。”
她的根在哪里？
在永宁侯府，在母亲温柔的怀抱里，在兄长宽厚的肩头上，在父亲严厉却关切的注视中。
也在这一路上，陆景云毫不犹豫伸出的手，苏红袖爽朗的笑声，艾丽莎眼中燃烧的希望，月影沧桑却坚定的目光里。
她不是一个人。
张玥抬起头，眼中再无犹豫。她将海棠帕高举过头，血脉深处的力量被彻底激发——不是萨鲁曼期待的祭品之力，而是遗族公主守护子民的决心。
银色的光华如同潮水般从帕上涌出，不是攻击，而是“连接”。
光华扫过血怨傀，那些扭曲的面孔突然静止了。一张张脸孔上，痛苦、怨恨、疯狂的表情缓缓褪去，露出生前的模样——有孩童，有妇人，有老人，有战士。他们茫然地看向四周，看向张玥，看向她手中那方绣着双蕊海棠的帕子。
然后，他们低下头，如同臣民遇见君主。
血色的躯体开始消散，化作点点荧光，萦绕在张玥身周，如同护卫的星河。荧光中，隐约传来无数声重叠的低语：
“公主……回家……”
萨鲁曼以怨念炼制的邪物，在这一刻，被最纯粹的遗族血脉净化、收服。
马蹄声戛然而止。追来的骑兵队在谷口勒马，惊恐地看着这一幕。
为首的将领正是巴图尔，他脸上那道被陆景云留下的剑伤还在渗血。此刻，他瞪大眼睛，看着被荧光簇拥的张玥，看着那些曾经让西域各部闻风丧胆的血怨傀化为光点，终于意识到——他们面对的，不仅仅是明珠公主的女儿。
她是月神遗族真正的继承者。
“撤……撤退！”巴图尔嘶声下令，调转马头，逃得比来时更快。
山谷中重归寂静，只有荧光如雪般缓缓飘落，落在草地上，落在泉水里，落在每个人的肩头。
张玥放下手，银光收敛。她脸色苍白如纸，身体晃了晃，被陆景云稳稳扶住。
“我没事。”她轻声说，目光看向东方，“只是……有些想家了。”
月影走到她面前，缓缓跪下，额头触地：“月华部守护者月影，恭迎公主归来。”
艾丽莎与幸存的遗族青年也随之跪倒。
苏红袖抹了把脸，咧嘴笑道：“这下好了，妹子成公主了。以后打架是不是能多叫点人？”
张玥失笑，伸手扶起月影：“前辈请起。我们现在最需要的，是一条能以最快速度、最安全方式返回中原的路。”
月影起身，指向山谷另一侧：“绿洲里还有十二名遗族战士，三十余名妇孺。我们可以全部带走，作为公主回归的仪仗和证人。至于路线……”她顿了顿，“有一条古商道，可直通中原凉州。虽然险峻，但能避开萨鲁曼的主要势力范围。顺利的话，四十天可抵京城。”
“四十天……”张玥计算着时间，“离太后法会还有三十五天的准备期。来得及。”
“但需要准备马匹、干粮、通关文书。”陆景云接口，“这些我来安排。靖海侯府在西域有暗桩。”
众人迅速行动。伤员被抬往绿洲救治，苏红袖带着听风楼好手布置警戒，艾丽莎协助月影召集族人。
张玥独自走到那汪清泉边，蹲下身，掬起一捧水。水很凉，映出她自己的倒影——眉眼间确实有母亲的轮廓，但更多了一份这十年磨砺出的坚韧。
水中倒影忽然波动，另一个面容缓缓浮现。
那是一个美丽的女子，约莫十六七岁，穿着遗族皇室的白金长袍，头戴月桂花冠。她看着张玥，眼中满是温柔与悲伤。
张玥没有惊呼，她认出了这张脸——明珠公主，她的母亲。
倒影中的女子开口，声音直接响在张玥心中：“玥儿，当你看到这段留影时，说明你已经找到了回家的路，也背负起了遗族的使命。母亲对不起你，让你独自漂泊了这么多年。”
“但你要记住，月神之心真正的力量，不在于封印或毁灭，而在于‘平衡’。月有阴晴圆缺，世有善恶明暗。魔神是暗，而你是光。但若只有光，世间也将失去阴影下的安宁。”
“萨鲁曼错在企图以绝对的暗吞噬一切，而若你以绝对的光去对抗，最终只会两败俱伤，生灵涂炭。真正的净化，是让光与暗各归其位，让魔神重归沉睡，而非彻底湮灭——因为暗本身，也是这世间的一部分。”
倒影中的女子伸出手，似乎想抚摸张玥的脸颊：“母亲将月之魂融入你的血脉，不是要你成为祭品，而是要你成为‘桥梁’。你是遗族与中原的血脉，也是光明与黑暗之间的平衡者。这个秘密，连月影都不知道，因为这是历代遗族皇室的最终传承。”
“去吧，孩子。去拿回月之华，去救你的父亲，去守护你在乎的一切。但当你最终面对魔神时，不要试图消灭它，而要……理解它，安抚它，让它重归长眠。”
倒影开始消散，女子的声音越来越轻：“母亲爱你。无论我在哪里，都会看着你，祝福你。”
水面恢复平静，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张玥跪坐在泉边，久久不动。
原来如此。
母亲留给她的，从来不是牺牲的宿命，而是更大的责任和更深奥的智慧。她不是祭品，而是守护者；不是毁灭者，而是平衡者。
远处传来陆景云的呼唤：“晚晴，该出发了。”
张玥起身，擦去眼角不知何时滑落的泪水，转身走向等待她的人群。
她的步伐坚定。
前路依旧凶险，敌人依旧强大。
但这一次，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是谁，要做什么，以及——最终要去往何方。
东方天际，启明星悄然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