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荷花巷市集“偶遇”李嬷嬷后,张玥并未急于再次主动接触。过犹不及的道理,她深谙于心。她只是每日带着小翠,或在荷花巷市集流连,或去西市那几家与高门有往来的绸缎庄、绣品店外远远观望,既是在熟悉环境,也是在耐心等待。
她相信,自己那日展现出的专业素养和提出的精妙建议,足以在李嬷嬷心中留下深刻印象。若李嬷嬷真为侯府绣活之事烦忧,且是个惜才之人,必然会有所动作。
果然,不过两三日光景,转机便悄然降临。
这天下午,张玥正在客栈房间里,对着窗外练习一种复杂的“盘金绣”针法——这是她记忆中母亲颇为擅长的一种宫廷绣技,极为考验耐心和技巧。忽然,门外传来了掌柜略带恭敬的通报声:
“张小姐,楼下有位嬷嬷找您,说是姓李。”
来了!
张玥心中一动,面上却不露声色。她放下手中的绣绷,整理了一下衣衫,对一旁同样紧张起来的小翠使了个眼色,示意她镇定,然后才从容地走出房间。
楼下大堂里,站着的正是那日市集遇到的李嬷嬷。她今日换了一身更显稳重的深褐色比甲,发髻依旧梳得一丝不乱,神色比那日缓和了些,但目光依旧锐利,打量着从楼梯上缓步而下的张玥。
“李嬷嬷。” 张玥走到近前,屈膝行了一礼,语气平和。
李嬷嬷微微颔首,算是回礼,开门见山地道:“张姑娘,那日多谢你指点。按你所说,老身去瑞福祥果然寻到了合用的丝线,夫人看了样本,很是满意。”
“能帮上嬷嬷的忙,是小女子的荣幸。” 张玥谦逊道。
李嬷嬷看着她宠辱不惊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继续道:“实不相瞒,老身是永宁侯府夫人院里的管事嬷嬷,负责一些针线上的事宜。眼下府中因老夫人寿辰在即,绣房事务繁忙,正需补充些手艺出众的绣娘。”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张玥那双纤细却稳定的手上,“那日见姑娘谈吐不凡,对刺绣见解独到,不知……姑娘可愿到府中一试?虽只是临时帮工,但若手艺果真出众,留在府中也非不可能。”
尽管心中早已波澜起伏,张玥面上却依旧保持着恰到好处的惊喜与一丝不确定:“能得嬷嬷青眼,是小女子的造化。只是……小女子初来京城,籍贯江南,并非京中人士,也无保人,只怕……不合府上规矩?”
她主动点出自己的“短板”,既是试探,也显得坦诚。
李嬷嬷摆了摆手,语气带着几分在侯府积年形成的底气与圆滑:“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非常之时,自有变通之法。姑娘手艺若真能入得了管事们的眼,这籍贯保人之事,老身或可代为周旋一二。只是……”
她话锋一转,目光变得严肃起来:“侯府门第非同一般,选拔也极为严格。老身只能引荐姑娘去参加三日后的绣娘选拔,届时府中几位管事嬷嬷都会在场亲自考校。能否留下,全凭姑娘自己的真本事。姑娘可愿意一试?”
愿意!她当然愿意!
这简直是瞌睡遇到了枕头!她正愁无法通过正规渠道进入侯府,李嬷嬷的引荐,无疑是为她打开了一扇侧门!虽然只是临时帮工,虽然还要经过严格的选拔,但这已经是她目前能接触到的最好机会!
“嬷嬷愿意给这个机会,小女子感激不尽,定当尽力以赴,不负嬷嬷举荐之恩!” 张玥压下心中的激动,郑重地行了一礼,语气真诚而坚定。
李嬷嬷见她答应得爽快,态度也端正,脸色更缓和了些:“既如此,三日后辰时初刻(早上七点),你到侯府西侧角门,自会有人接应。记住,只你一人前来,莫要声张,穿戴……整洁素净即可。”
“是,小女子记下了。” 张玥恭声应道。
李嬷嬷又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便告辞离开了。
送走李嬷嬷,回到房间,小翠激动地几乎要跳起来:“小姐!成了!我们真的能进侯府了!”
张玥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又充满期盼的笑容,但眼神依旧冷静:“只是拿到了入场的机会而已。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她知道,侯府内部的选拔,必定藏龙卧虎,竞争激烈。那些管事嬷嬷个个都是人精,眼光毒辣。她必须拿出真才实学,甚至要超常发挥,才能脱颖而出。
而且,进入侯府只是第一步。如何在府中立足,如何接近母亲,如何查明当年真相,如何最终认亲归位……每一步都充满了未知与挑战。
但无论如何,这扇通往家园的大门,已经向她裂开了一道缝隙。
她走到窗边,再次望向永宁侯府的方向。这一次,她的目光中除了思念,更多了一份志在必得的锐气。
三日后,侯府,我来了!
她回到桌边,重新拿起那个绣绷。上面的盘金绣只完成了一半,金线在素缎上蜿蜒,已初现华美雏形。
她需要一件足够惊艳的作品,作为她进入侯府的“敲门砖”。
接下来的三天,她必须全力以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