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的手像铁钳一样箍着张玥细瘦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生疼。那双平日里透着精明的眼睛，此刻锐利如针，紧紧盯着张玥，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说！这绣法，你到底是从哪里看来的？！” 李氏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张玥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几乎要撞破肋骨。她能感觉到冷汗正顺着背脊往下滑。暴露了吗？因为一时思母心切而模仿的绣法，竟然引来了如此大的怀疑？
绝不能承认！
电光火石间，她的小脸上迅速堆积起满满的委屈和惊慌，大眼睛里瞬间弥漫起水汽，声音带着哭腔和一丝被冤枉的倔强：“娘……您捏疼玥儿了……这、这就是我自己瞎想的呀……”
她用力想抽回手，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我看娘亲绣的花，颜色都是一样的，不好看……玥儿就想，要是花瓣边儿颜色浅一点，里面深一点，会不会更像真的花儿……我就自己试着弄了弄……”
她一边哭，一边伸出另一只小手指着绸布上那瓣海棠，抽抽噎噎地“解释”：“您看嘛，就是这里用了粉色的线，这里用了淡粉色的线……我也不知道对不对，就是觉得这样好看……”
她完全避开了“针法”“技巧”这类词汇，只强调自己是孩童式的、“瞎琢磨”的配色想法，将一切归结于天真懵懂下的偶然尝试。
李氏死死盯着她，审视着那张挂满泪珠、写满委屈和害怕的小脸。一个五岁的孩子，能有如此心机撒谎吗？可这绣法……她年轻时随父亲走南闯北，见识过一些世面，这绝非寻常绣娘能有的功底，更不像是一个孩子能“瞎想”出来的。
是巧合？还是这丫头身上，藏着什么她不知道的秘密？
李氏的心绪纷乱如麻。若真是天赋异禀，那张家算是捡到宝了，将来光靠这手绣艺，或许就能攀上高枝。可若是来历有问题……她不敢深想。
看着张玥哭得几乎喘不上气，肩膀一耸一耸的可怜模样，李氏紧绷的心弦稍微松了些许。也许……真的是自己想多了？孩子手巧，想法独特些也是有的。
她缓缓松开了手，脸上挤出一丝不算自然的笑容，拿出帕子给张玥擦眼泪：“好了好了，是娘不好，娘太心急了。主要是我们玥儿太厉害了，把这花瓣绣得跟真的似的，把娘都给惊着了。”
张玥顺势扑进李氏怀里，把小脸埋在她衣襟间，继续呜呜地哭着，身体因为后怕而微微颤抖。这反应，更像是一个被母亲突然严厉吓到的孩子。
李氏拍着她的背，语气放柔了许多：“不哭了啊，是娘不对。我们玥儿有天赋，是好事。以后娘把会的都教给你，你自己……也可以多‘想想’，怎么绣更好看。”
话虽如此，但李氏心中那点疑虑的种子，终究是种下了。她看着怀中哭泣的女孩，眼神复杂。这个养女，似乎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温顺。
张玥在李氏怀里，感受着那并不算温暖的怀抱，心中一片冰冷。她知道，这一次算是勉强搪塞过去了，但李氏已经起了疑心。从今往后，她必须更加小心，绝不能再轻易流露出任何与过往相关的东西。
这次“叠色惊疑”，给她敲响了警钟。在这看似平静的张家后院，她如履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