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窗棂,洒在绣架上。张玥指尖翻飞,金线在素缎上盘绕,一只仙鹤的羽翼渐次成型。可她的心却远不如手中针线平稳。
昨夜那张带着“雪中春信”檀香的字条,此刻正贴身藏在她的衣襟里。子时,后花园假山。是母亲发现了什么?还是有人设下的又一个圈套?
“听说世子爷一早就出府了,”旁边绣娘的低语打断了她的思绪,“像是有什么急事。”
张玥指尖一顿。哥哥莫不是查到了什么紧要线索?
“都聚着说什么闲话!”春兰尖利的声音响起,她端着个茶盏走过来,目光在张玥脸上打了个转,“有些人啊,别以为得了世子一句夸就忘了自己是谁。”
茶盏“不小心”一歪,滚烫的茶水眼看就要泼到绣架上——
张玥手腕轻转,绣架已被她利落地挪开半步。茶水泼了个空,溅湿了春兰的裙摆。
“你!”春兰勃然变色。
“姐姐小心,”张玥抬眼,目光平静无波,“这茶水烫得很,若是泼坏了给老夫人准备的寿礼,你我都担待不起。”
四目相对,空气中火花四溅。其他绣娘都屏住了呼吸。
“好个牙尖嘴利的丫头!”春兰冷笑,“别以为有刘嬷嬷护着就能无法无天!”
“春兰姐姐说笑了,”张玥垂眸,继续手中的针线,“奴婢只知道做好分内事,不敢有半分越矩。”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通报:“赵姨娘到——”
满屋绣娘慌忙起身。只见一个身着玫红锦缎的妇人扶着丫鬟的手走进来,约莫三十上下,眉眼精致,却透着一股刻薄。正是二房姨娘赵氏。
张玥随着众人行礼,心却猛地一沉。这就是害她骨肉分离六年的元凶!
“都起来吧。”赵姨娘声音娇柔,目光却如刀子般扫过众人,最后定格在张玥身上,“这就是新来的那个江南绣娘?”
刘嬷嬷忙上前一步:“回姨娘,正是。名叫张玥,手艺很是不错。”
赵姨娘走到张玥的绣架前,伸出染着蔻丹的手指,轻轻抚过那只将成未成的仙鹤。
“确实不错。”她微微一笑,眼底却毫无笑意,“听说昨夜后花园闹了贼,你可听见什么动静?”
满室寂静。张玥能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
她福身行礼,声音平稳:“回姨娘,奴婢昨夜睡得沉,并未听见什么。”
“是吗?”赵姨娘逼近一步,身上浓郁的百花香几乎要将人淹没,“可我怎听说,有人看见一个身影,很像你呢?”
空气瞬间凝固。张玥攥紧袖中的手指,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惶恐:“姨娘明鉴,奴婢昨夜一直在房中,同屋的姐妹都可作证。”
冬梅连忙接口:“是,奴婢可以作证!”
赵姨娘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转,忽然笑了:“瞧把你们吓的,我不过随口一问。”
她转身欲走,却又像是想起什么,回身道:“对了,夫人近来精神不济,需要静养。你们绣房的人,无事莫要去正院打扰。”
这话看似关切,实为警告。张玥心中警铃大作——赵姨娘这是在切断她接近母亲的可能!
目送赵姨娘离去,张玥缓缓直起身。她看见春兰嘴角那一闪而过的得意,看见刘嬷嬷眼中的忧虑,也看见冬梅苍白的脸色。
“都愣着做什么?”刘嬷嬷提高声音,“还不快干活!”
张玥坐回绣架前,指尖抚过仙鹤明亮的眼睛。
阻止她见母亲?赵姨娘越是如此,越是说明她怕了。
她轻轻摩挲着衣襟里的字条。子时的约会,她非去不可。
窗外,不知何时聚起了乌云,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这侯府的暗潮,终究是要汹涌而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