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村惊魂的一夜终于过去。天色微明,雨停了,但寒风依旧刺骨。商队众人早早起身,收拾行装,准备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经过昨夜张玥智退地痞之事,整个商队的气氛发生了微妙而明显的变化。
当张玥和小翠从栖身的角落走出来时,遇到的每一个伙计、护卫,甚至包括那位一向严肃的赵老板,看向她的眼神都充满了真诚的敬意和感激。不再是之前流于表面的客气,而是发自内心的认可。
“小姐,您醒了?灶上热了粥,我给您盛一碗?” 一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伙计提着一桶热水路过,见到张玥,立刻停下脚步,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容,主动询问道。
“多谢。”张玥微微颔首。
“小姐,昨夜多亏了您!” 一个年轻护卫正在检查马匹,见到张玥,挺直了腰板,语气带着钦佩,“要不是您,咱们少不了要跟那帮杂碎拼个你死我活!”
“大家同心协力罢了。” 张玥语气平和,并未居功。
就连用早饭时,赵老板也特意将张玥请到自己旁边,将烤得最热乎的饼子和唯一一碗加了肉干的稠粥推到她面前。
“小姐,昨夜受惊了,多吃点,暖暖身子。” 赵老板的语气带着长辈般的关怀,“接下来的路,小姐但有任何需要,尽管开口,赵某和商队上下,定当尽力。”
张玥知道,自己昨夜的表现,不仅化解了危机,更在这支临时组成的队伍中,初步建立了属于自己的“威望”。这种威望,源于智慧、胆识和关键时刻挺身而出的担当,远比单纯的身份地位更加牢固和受人尊重。
她坦然接受了这份善意和尊重,同时也明白,这份威望需要用持续得体的言行来维护。
商队再次上路。天气依旧阴沉,道路依旧泥泞难行,但队伍的气氛却比之前轻松了许多。张玥和小翠依旧坐在那辆装满布匹的货车上,但待遇已然不同。车夫特意在货物堆里给她们清理出更宽敞舒适的位置,还找了一张厚实的皮子给她们垫着隔寒。
张玥抱着那个已经擦洗干净、但依旧有些潮湿的包袱,感受着木匣坚硬的存在,心中安定。她开始有意识地利用这段行程,为自己回归京城的目标收集信息。
她不再只是沉默地坐在车里,而是会偶尔掀开车帘,与并骑行进的赵老板或者一些看起来健谈又稳重的老伙计攀谈几句。
“赵老板,您常走这条线,对京城想必十分熟悉吧?” 张玥状似随意地开启话题。
赵老板此刻对张玥颇有好感,闻言笑道:“不敢说十分,倒也跑了七八年了。京城那地方,天子脚下,藏龙卧虎,规矩多,机会也多。”
“哦?” 张玥适时地流露出好奇的神色,“我久居江南,对京城向往已久,却知之甚少。不知如今京城里,最繁华的是哪些街市?像永宁侯府那样的高门,一般都聚居在何处?”
她巧妙地将问题引向了自己关心的方向。
赵老板不疑有他,只当是小姑娘对京城繁华的好奇,便侃侃而谈:“京城最热闹的,当属棋盘街、大栅栏一带,商铺林立,百货云集,那才叫一个人山人海!至于高门府邸嘛,多半集中在城西的勋贵区和城东的官宦区。像永宁侯府这样的开国勋贵,府邸就在城西的积庆坊一带,那一片都是朱门高墙,等闲人靠近不得。”
积庆坊……张玥在心中默默记下这个名字。那是她家的方向。
她又故作天真地问:“我听说高门大户选买婢女规矩极大,可是真的?像永宁侯府这样的门第,会喜欢什么样的婢女呢?”
赵老板捋了捋短须,沉吟道:“高门规矩大是自然的。至于喜好嘛……永宁侯府的主母柳夫人,听说性子温和,礼佛心善,最是仁厚。她院里的丫鬟,想必是要规矩好、性子稳、手脚麻利的吧?若是还能识文断字、有些才艺,那就更得青眼了。不过这些都只是道听途说,做不得准。”
柳夫人……性子温和,礼佛心善……
听到关于母亲的消息,张玥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酸涩与思念几乎要汹涌而出。她用力掐了掐自己的掌心,才维持住脸上的平静,甚至还挤出一丝好奇的笑容:“原来如此,多谢赵老板解惑。”
除了向赵老板打听,她也会偶尔与那些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老伙计闲聊,从他们口中了解京城的物价、风俗,甚至是一些流传于市井的、关于各府邸的轶闻趣事。这些零碎的信息,如同拼图一般,在她脑海中慢慢勾勒出京城更具体的面貌,也让她对即将面对的环境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小翠在一旁听着,只觉得自家小姐愈发沉稳厉害,连赵老板那样的人物都对她客客气气,言听计从。
车轮滚滚,一路向北。
张玥坐在颠簸的马车里,目光透过车帘的缝隙,望向远方。离家越近,她的心反而越发沉静。她知道,等待她的将是一场硬仗,但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只能被动承受命运的懵懂幼童。
她有了初步的威望,有了收集信息的能力,更有了回归的坚定决心和暗中积蓄的力量。
前路漫漫,但她已做好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