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承宗的书房内,灯火彻夜未熄。
张玥那番“自愿为婢、攀附高门”的“献策”,如同在他死水般的心湖中投下了一块巨石,激起了滔天巨浪。最初的激动和狂喜过后,身为商人的精明与谨慎开始重新占据上风。
此事关乎重大,绝非儿戏。
将张玥送入京城高门,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如登天。京城那是什么地方?天子脚下,权贵云集,规矩大过天。永宁侯府那样的门第,岂是寻常商户想送人进去就能送进去的?没有过硬的门路和引荐,连人家府邸的门房都未必能打通。
更何况,张玥虽有才貌,但终究是养女,出身不明,这是最大的硬伤。那些高门大户选买婢女,尤其是近身伺候的,最重根基清白,来历不明者,根本不予考虑。
直接上门毛遂自荐?只怕会被人当成笑话赶出来,平白受辱。
张承宗捻着佛珠,在书房内焦躁地踱步。炭盆里的火苗跳跃不定,映照着他阴晴不定的脸。希望就在眼前,却仿佛隔着一层看不见的玻璃,看得见,摸不着。
“必须有个由头……一个能让侯府相信,并且愿意接纳玥儿的由头……” 他喃喃自语,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
忽然,他停下脚步,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
他想起了之前陈老板对张玥绣艺的赞不绝口,想起了那幅卖出五十两高价的“喜鹊登梅”屏风……一个大胆而冒险的计划,在他脑海中逐渐成形。
造假!
伪造一封来自京城某位“贵人”的荐书!
内容他都想好了:就说是某位与张家有旧(或赏识张父为人)的京城贵人,偶然间见到了张玥的绣品(可以是那幅屏风,也可以是即将完成的新绣品),惊为天人,深感此女才华埋没于商贾之家实在可惜,又听闻永宁侯府老夫人寿辰在即,正需心灵手巧的绣娘,故特此修书推荐,望侯府能给此女一个机会云云。
这样一来,张玥入京便成了“应贵人之邀,承蒙举荐”,名正言顺!张家也能借此与侯府搭上关系,至少是递了话,有了由头。至于这位“贵人”是谁……只要信写得像模像样,印章做得逼真,侯府日理万机,未必会去深究一个绣娘的推荐人底细。
风险固然有,但比起可能获得的巨大收益,值得一搏!
想到这里,张承宗不再犹豫。他立刻铺开上好的薛涛笺,磨墨润笔。他年轻时也曾读过几年书,字迹虽谈不上多么风骨峻峭,但也算端正有力。他模仿着想象中京城官宦人家幕僚师爷的口吻,斟字酌句,写下了一封情真意切、又不失矜持的推荐信。
信中,他将张玥的绣艺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称其“匠心独运,灵秀内蕴,观其绣品如见江南烟雨,清丽脱俗”,更兼“略通文墨,性情温良”,实乃不可多得的人才。最后落款,他斟酌再三,虚构了一个“愚弟 观澜居士”的名号,听起来像个清客或是闲散文人,既不会太过显眼惹人怀疑,又带着几分清高,符合推荐才女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