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板最终心满意足地抱着那扇“喜鹊登梅”屏风离开了,留下了沉甸甸的五十两雪花银。
这五十两银子,像一道强光,骤然照亮了绣房这个被忽视的角落,也照清了张玥在张承宗心中的新“价值”。
张承宗看着那五十两银子,再看向张玥时,眼神已与昨日截然不同。那里面不再仅仅是看待一个“可能带来福气”的养女,或者一个“惹是生非”的麻烦,而是掺杂了商人精明的评估——这是一棵能够创造真金白银的“摇钱树”。
绣房管事嬷嬷的态度也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对着张玥点头哈腰,再不敢分派那些粗糙的锁边活计,反而将一些需要精巧手艺、利润更高的订单小心翼翼地送到她面前。
“小姐,您看看这幅‘百花争艳’图,客人要求极高,咱们绣房里也就您的手艺能担此重任了……”
“小姐,您累了就歇歇,喝口茶……”
张玥面对这一切,依旧沉静。她既不推辞那些精巧的活计,也不对管事嬷嬷的奉承假以辞色。她只是默默地接过订单,然后投入全部心神去完成,每一次都做得无可挑剔,甚至超出客人的预期。
张家的绣品铺子,因为有了张玥这尊“秘密武器”,竟然在竞争激烈的江南绣市中,渐渐打响了一点名头。一些追求品质、不计较价格的客人开始指名要“张记”的精品绣活。
绣房掌柜很快发现了问题——那些利润最丰厚、要求最高的订单,离了张玥,根本无人能够完成!张玥的存在,已经成了绣房,乃至整个张家绣品生意不可或缺的一环。
这一日,掌柜的愁眉苦脸地来找张承宗禀报:“老爷,不是小的不尽心,实在是……铺子里那几个老师傅的手艺,跟玥小姐比起来,简直是云泥之别。如今好些老主顾就认准了小姐的绣品,若是小姐撂了挑子,只怕……只怕这些客人就要流失了啊!”
张承宗捻着佛珠,沉默不语。他当然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李氏怀孕后,家中开销增大,绣房生意带来的利润显得愈发重要。而这一切,竟都系于那个他几乎快要遗忘的养女身上。
他第一次感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孩,手中竟然握住了一张无形的、足以影响张家部分生计的“王牌”。
张玥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种微妙的变化。她知道,自己等待的“时机”,似乎露出了一线曙光。
在一次完成了又一幅备受赞誉的绣品后,她主动找到了管事嬷嬷,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嬷嬷,往后的活计,我会按时完成。只是,我有个不情之请。”
管事嬷嬷如今哪敢怠慢,连忙道:“小姐您尽管吩咐!”
张玥抬起清澈的眼眸,缓缓道:“每日定额完成后,属于我自己的时辰,望嬷嬷莫要再安排其他杂事。我……想看看书。”
她没有要求更好的吃穿用度,没有要求恢复“小姐”的尊荣,只是提出了一个看似微不足道的要求——读书的时间。
管事嬷嬷不敢做主,连忙禀报了张承宗。
张承宗听完,沉吟良久。他明白,这是张玥在向他展示价值后,提出的第一个“交换条件”。用她无可替代的绣艺,换取有限度的自由和获取知识的权利。
这笔“交易”,对他而言,有利无弊。既能稳住绣房的生意,又能安抚住这个突然变得“重要”起来的养女。
最终,他点了点头,对管事嬷嬷吩咐道:“便依她。只是规矩不能废,绣活是第一位的。另外……她要看什么书,你留意着些,莫再让她看些移了性情的杂书。”
虽然加上了限制,但张玥的目的,达到了。
她终于,在冰冷的绣房禁锢中,凭借自己的“绝艺”,撬开了一丝缝隙,为自己争取到了一片可以喘息、可以继续汲取知识的微小空间。
她知道,这仅仅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