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秒钟,在紧张的对峙和内心的剧烈权衡中,被无限拉长。
与身份不明、准则莫测的“裁决者”协同?这无异于与虎谋皮。但拒绝?裁决者明确表示“无法保证节点完整性”,意味着它可能会采取某种强力的、但可能对“净化之泉”造成不可预知影响的清除手段。而且,他们自己目前也确实缺乏安全潜入并执行计划的手段。
战兔、林道一和王的目光在刹那间交汇。
战兔的眼中是科学家权衡风险与收益的锐利,以及对伙伴的信任。
林道一的眼中是对“规则”更深层探索的渴望,以及对自己“编织”能否成功的责任。
王的眼中则是对圣地不容有失的决绝,以及对这唯一机会的孤注一掷。
几乎在倒数第二秒,三人同时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同意协同。”林道一在心中默念,将同意的意念集中于那缕产生共鸣的“秩序印记”。
刹那间,他们前方不远处,山谷入口那淡紫色的力场边缘,空间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裂开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边缘流淌着淡金色微光的“缝隙”。这道缝隙安静无声,没有丝毫能量泄露,对面的浮士德人员与猛击者仿佛毫无察觉。
同时,裁决者那平静的声音再次在脑海响起:“通道维持时间,九十秒。外部警戒目标已标记,将在你们进入后三十秒发动牵制攻击。执行你们的协议。”
没有犹豫的时间!
“走!”战兔低喝一声,率先化作一道虚影,穿过那道金色的空间缝隙。林道一和王紧随其后。
穿过缝隙的瞬间,有种奇特的“剥离感”,仿佛穿过了两层互不干扰的薄膜。内部依然是那个被淡紫色力场笼罩的山谷,但外部的声音和能量波动似乎被隔绝了一层,他们自身的能量气息也仿佛被一层极淡的金色微光包裹,与周围环境产生了某种“协调”,降低了被力场内部侦测系统发现的概率。
三人落地无声,迅速隐蔽在一块巨大的山石之后。眼前不到五十米,就是那眼被称为“净化之泉”的泉眼。它并非想象中的喷涌巨泉,而是一处大约直径三米的天然石潭,潭水清澈见底,散发着柔和的、乳白色的微光,潭底铺满了光滑的、带着天然符文的鹅卵石。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也能感受到那股沁人心脾的、充满生命活力的纯净气息,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安抚灵魂的宁静波动。
然而,此刻这份宁静正被侵扰。四名浮士德技术员正在泉眼周围架设着几台不断闪烁的仪器,似乎在进行最后的参数校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与泉水格格不入的甜腥味和能量干扰的“滋滋”声。
“就是现在,林!”王压低声音,指向泉眼中心光芒最盛处,“将你的‘种子’投入那里,我会用血族秘法暂时激活并引导泉水力量与你共鸣!”
林道一点头,手中那团由复杂逻辑和数据流构成的、微光闪烁的“规则种子”变得更加凝实。他深吸一口气,将剩余的大部分精神力灌注其中,然后屈指一弹!
“规则种子”如同拥有生命的萤火,划过一道微光轨迹,悄无声息地射向泉眼中心。
就在“种子”即将没入水面的刹那,一名背对泉眼、正在查看仪器的浮士德技术员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猛地回头!
“有能……”他的警告尚未完全出口——
轰!轰!轰!轰!
山谷之外,连续四道精准而猛烈的金色能量箭矢,如同凭空出现,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和速度,同时命中了那四台在谷口巡逻的、体表覆盖紫色晶体的“侵蚀型”猛击者!
箭矢并未引发剧烈爆炸,而是在命中瞬间爆开成金色的光网,将猛击者牢牢束缚、包裹!光网急剧收缩,猛击者体表的紫色晶体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能量核心被强行压制、封锁!它们甚至连警报都没能完全发出,就僵立在原地,如同四尊覆盖着金色藤蔓的雕像!
裁决者的牵制攻击,精准而高效,瞬间瘫痪了外部所有警戒力量!
谷内的技术员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外部瞬间沉寂的能量反应惊呆了。
“敌袭!启动应急协议!”那名发现异常的技术员大吼,伸手就要按下腰间的一个紧急按钮。
“太慢了!”战兔的身影如同猎豹般从山石后冲出,兔坦形态下的速度发挥到极致,钻头粉碎者带着凌厉的风压,直取那名技术员!
“王!快!”林道一则在“种子”没入泉眼的瞬间,将所有意识与之连接,启动了预设的“激活”与“锚定”程序!
王早已闭目凝神,双手结出一个古老的血族印诀,口中吟唱着低沉而悠远的咒文。他指尖渗出一滴晶莹剔透、散发着浓郁生命气息而非血腥的本源精血,屈指弹向泉眼!
那滴本源精血后发先至,追上了林道一的“规则种子”,在它没入泉水的瞬间,与之融合!
嗡——!!!
整个净化之泉,骤然亮起!
不是刺眼的强光,而是一种温暖的、乳白色与淡金色交织的、如同晨曦般的光芒从泉水深处弥漫开来,瞬间充满了整个山谷!那层淡紫色的封锁力场在这光芒的照耀下,如同遇到沸油的冰雪,发出“嗤嗤”的声响,迅速消融、瓦解!
浮士德的仪器发出刺耳的过载警报,屏幕上的数据疯狂乱跳,随即冒起黑烟,纷纷失效!
“不!这不可能!‘静谧侵蚀’协议怎么会……”技术员们惊慌失措。
战兔的钻头粉碎者已然临身,那名技术员只来得及抬起手臂格挡,便被巨大的力量轰飞出去,撞在岩壁上昏死过去。其余技术员见势不妙,纷纷想要逃离,但战兔动作更快,兔坦形态下身影连闪,迅速将几人制服。
而泉眼处,异变还在继续。
林道一感觉自己仿佛坠入了一片温暖的、由纯粹的生命与净化规则构成的海洋。他的意识与那枚融合了王的本源精血、并被泉水力量激活的“规则种子”紧密相连。种子正在泉水的滋养下急速“生长”,他预设的那些复杂的逻辑框架、过滤协议、反制陷阱,正与泉水本身的“净化”与“生命”规则产生深度的共鸣与交织。
他“看”到了泉水之下,那连接着大地深处、缓缓流淌的、蕴含着无穷生机的“生命流”。
他“感觉”到了泉水本身所遵循的、将“混乱”与“污秽”转化为“有序”与“纯净”的底层规则逻辑。
他预设的“编织”,正试图成为这股规则逻辑的“延伸”与“智能护甲”。
这是一个极其微妙而危险的过程。他的“编织”不能喧宾夺主,只能顺势而为,成为泉水规则的一部分。这要求他对规则的感知和理解必须达到一个精细入微的程度。
【深度规则共鸣中… “变革之种”融合度急剧波动… 20.7% -> 21.5% -> 20.9%…】
【警告:主体精神力濒临枯竭,规则共鸣负荷过大!】
【检测到高纯度生命\/净化规则流,尝试引导修复…】
剧烈的撕裂感从灵魂深处传来,林道一脸色惨白,七窍甚至开始渗出细微的血丝。但他咬紧牙关,凭借强大的意志力维持着意识与“编织”的连接,引导着泉水那温和而庞大的力量,一点点地完善、加固、最终将那个复杂的多层“规则防护网络”成功“锚定”在了泉眼的核心规则之上!
仿佛一声无声的钟鸣在规则层面荡开。
乳白色与淡金色的光芒缓缓收敛,最终在泉眼上方形成了一个极其淡薄、几乎看不见的、流转着细微数据流光的透明力场。这个力场与泉水浑然一体,平时毫无影响,但一旦检测到类似“恩赐信号”的特定规则污染或非法干涉企图,就会自动触发预设的反制程序。
成功了!
林道一猛地睁开眼睛,身体晃了晃,几乎虚脱,被赶过来的战兔一把扶住。
王也收回了印诀,脸色有些疲惫,但看着恢复平静、却仿佛多了一层无形保护的泉眼,眼中充满了欣慰与感激。“谢谢你们……圣地的宁静,守住了。”
就在这时,那道曾经打开的空间缝隙再次无声出现,裁决者的身影并未完全显现,只有一道淡淡的金色虚影投射在三人面前。
“协议执行完毕。‘自然净化节点:净化之泉’防护协议已部署,符合预期效能。”裁决者的声音依旧平稳,“外部威胁已暂时清除,但其根源未除。浮士德组织将意识到此处的失败。”
它(他)的虚影转向林道一和王:“你们的协同表现,已记录。‘观测者’对具备特殊规则适应性个体的关注度将提升。警惕后续的针对性干涉。”
最后,它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山谷,望向东都乃至更远的方向:“此界域的‘变量’正在加速积累。脆弱的平衡……还能维持多久?”
留下这句意味不明的话,金色虚影如同烟尘般消散,那道空间缝隙也随之闭合。
山谷内重归寂静,只有净化之泉潺潺的水声,以及地上昏迷的浮士德技术员和远处被金色光网束缚的猛击者,诉说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战兔看着虚弱的林道一和疲惫的王,又看了看恢复宁静的泉水,沉声道:“我们该回去了。这里发生的事,还有裁决者的‘警告’,必须立刻和龙我商量。浮士德不会善罢甘休,而‘观测者’的下一步……恐怕会更难应付。”
新的风暴,正在逼近。而他们与“秩序之环”这次短暂的“协奏”,是福是祸,犹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