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几上,一堆皱皱巴巴的纸币堆成了小山。
有十块的,五块的,甚至还有几个一块钱的硬币,上面还沾着不知道哪儿蹭来的花泥。
吴所畏盘着腿坐在地毯上,像只守着松果的松鼠,两眼放光,手指头沾了点唾沫,正在疯狂数钱。
“二百五,二百六,二百七……嘿,这大姐多给了两块!”
池骋坐在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杯红酒,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一幕,嫌弃得连眉毛都懒得挑。
“脏不脏?”
“脏?池总,这您就不懂了。”
吴所畏把钱举起来,对着灯光照了照,一脸虔诚。
“这就叫烟火气!每一张钱上都沾染着前任的血泪和现任的希望,这叫有灵气!”
“而且,这可都是为了扞卫您的尊严赚来的血汗钱!”
“扞卫我的尊严?靠把我的前任当猴耍?”
“那叫废物利用!再说了……”
吴所畏突然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看着池骋,指了指自己还有些红肿的嘴唇。
“您刚才那一……那一下,属于工伤。这钱,怎么也得算我精神损失费的一半吧?”
妈的,亏了。
这要是按次收费,池骋刚才那个技术,起码得倒贴钱。
不对!我想什么呢!我是直男!钢铁直!
【哈哈哈哈!畏畏你的脸红了!你不仅脸红你还手抖!】
【池少:我就静静看着你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这哪里是数钱,这是在数池少给的聘礼啊!】
【只有我注意到畏畏把脏钱在池少几万块的沙发上蹭吗?池少居然没发火!】
【楼上的,这就叫宠!这就叫双标!】
正说着,厨房里传来了那阵令人安心的香味。
郭城宇端着一个砂锅走了出来,腰上还系着那个印着“妙手回春”的粉色围裙,违和感拉满。
“行了,别数了,这大晚上的,也不怕把自己数成斗鸡眼。”
郭城宇把砂锅往桌上一放,热气腾腾的海鲜粥香味瞬间把那股铜臭味盖了过去。
“小帅,出来吃点东西,折腾一晚上了。”
姜小帅从里屋的诊疗室探出个脑袋,鼻梁上还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手里捏着一张照片,神色有些恍惚。
“哦……来了。”
他把照片随手塞进白大褂的口袋里,慢吞吞地走了过来。
四个人,围着一张并不大的茶几,气氛变得有些诡异的……和谐?
郭城宇盛了一碗粥,极其自然地吹了吹,又把里面的姜丝挑得干干净净,才推到姜小帅面前。
“趁热,给你放了两个鲍鱼,补补。”
姜小帅也没客气,低头就喝,显然是习惯了这种照顾。
池骋靠在沙发背上,长腿交叠,目光在郭城宇那个挑姜丝的动作上停留了两秒。
眼神有点深。
“郭子这伺候人的手艺,越发精进了。”
郭城宇手里的动作顿了一下,抬头看向池骋。
“那是,毕竟以前练出来的。”
郭城宇似笑非笑地看了池骋一眼,“有些人挑食,葱姜蒜不吃,香菜不碰,我不练能行吗?”
姜小帅喝粥的勺子停在半空,眼神在郭城宇和池骋之间来回扫射。
以前?练出来的?给谁练的?
还能给谁?
吴所畏正埋头剥虾,闻言猛地抬头,嘴里还叼着半只虾尾巴,含糊不清地插嘴:
“啥?郭总以前还给池总做过饭?”
他看看郭城宇,又看看池骋,脑子里的八卦雷达瞬间启动。
“合着你们俩还有这段呢?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然后……那个词叫什么来着?”
“虐恋情深?相爱相杀?”
吴所畏一拍大腿,像是破了大案:“我说呢!怪不得郭总看池总的眼神总觉得不对劲,那是……那是人鬼情未了啊!”
【卧槽!畏畏你是什么预言家吗?!这也敢说!】
【大乱炖!真的是大乱炖!郭子以前真的喜欢过池少啊!】
【修罗场升级了!这是四角恋的节奏吗?】
【你们看姜小帅的表情!那眼神明显是吃味了!】
【池少:我拿你当兄弟,你拿我当老攻?】
【郭子:当年的事别提了,现在我是小帅的人。】
池骋瞥了吴所畏一眼,伸手在他后脑勺上轻拍了一下。
“闭嘴。吃你的虾。”
“哦。”
吴所畏缩了缩脖子,但眼珠子还是不老实地转来转去。
他突然把剥好的一只虾,并没有放进自己嘴里,而是鬼使神差地递到了池骋嘴边。
“那什么……老板,既然郭总以前伺候过您,那我现在身为您的管家,也不能落后啊。”
“来,啊——”
池骋看着嘴边的虾肉,又看了看吴所畏那根沾着油渍的手指。
居然没有嫌弃。
微微张嘴,就着吴所畏的手,把那只虾吃了进去。
舌尖不经意地扫过吴所畏的指尖。
像过电一样。
吴所畏猛地把手缩回来,感觉指尖都要烧着了。
操!这老流氓!
吃虾就吃虾,舔什么手啊!
对面,郭城宇看着这一幕,随即转头给姜小帅夹了一筷子咸菜。
“多吃点,看戏费体力。”
姜小帅没理他,只是低头喝粥。
这一顿夜宵,吃得是暗流涌动,各怀鬼胎。
深夜,直播关闭。
诊所恢复了寂静。
吴所畏数钱数累了,抱着他的小金库,在那张死贵死贵的真皮沙发上睡得四仰八叉,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池骋给他盖了条毯子。
他站在沙发边看了一会儿,手指轻轻在那张毫无防备的睡脸上戳了一下。
“财迷。”
低骂了一声,池骋转身走向诊所深处。
诊所的最里面,是姜小帅的配药室,也是他临时的卧室。
门虚掩着,透出一丝微弱的光。
池骋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而入。
姜小帅正坐在书桌前,对着台灯,手里依然捏着那是张旧照片,发呆。
听到动静,他吓了一跳,下意识想把照片藏起来。
池骋反手关上门,靠在门框上,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根烟,没点燃,只是在指间把玩。
姜小帅身体僵硬了一下,慢慢把照片重新拿了出来,放在桌上。
照片上,是四个年轻气盛的大学生。
姜小帅笑得灿烂,旁边是孟韬和赵芦,那对狗男男当时还没露出的獠牙。
“姜医生,”
“郭城宇那只狐狸既然看上你了,你就好好利用。”
“别让他闲着。”
“接下来的这一仗,可能会有点脏。”
“脏点好。”
姜小帅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出一道冷光,原本温和的小医生此刻竟也有了几分狠劲儿。
“干净的手段,治不了畜生。”
第二天一大早,诊所门口。
一个蹲在门口,手里拿着个计算器,正在跟收废品的大爷讨价还价的身影。
“大爷,这可不是一般的废纸箱,这是装过九千九百九十九朵进口玫瑰的高级包装盒!”
吴所畏顶着个鸡窝头,穿着大裤衩,一只脚踩在纸箱堆上,唾沫横飞。
“您闻闻,这箱子上还残留着金钱的芬芳呢!五毛钱一斤?您打发叫花子呢!起码八毛!少一分都不卖!”
【哈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畏畏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发财的机会!】
【这就是传说中的豪门恩怨终结者——收破烂大王吴所畏!】
【池少还在楼上睡觉,老婆已经在楼下卖破烂养家了,这是什么神仙爱情(并不是)!】
【前面的,昨晚池少那句唇语“我想睡你”之后,畏畏还能起这么早,说明池少不行啊(狗头保命)!】
就在吴所畏为了三毛钱跟大爷据理力争的时候,一双锃亮的黑色皮鞋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
池骋手里端着一杯冰美式,居高临下地看着吴所畏。
“一共卖了多少?”
池骋的声音带着刚起床的沙哑,听得人耳朵酥麻。
吴所畏把最后一张十块钱纸币揣进兜里,拍了拍手上的灰,一脸得意。
“这你就不懂了吧,包装盒卖了一百二,”
“这就叫商业头脑!变废为宝!”
“出息。”
“怎么地?你嫌弃啊?”
吴所畏撇了撇嘴,从兜里掏出一叠皱巴巴的钞票,数出两张红票子,“啪”地一下拍在池骋胸口。
“给!这是昨晚的精神损失费!虽然人是你招来的,但钱是我赚的,爷赏你的!”
池骋低头看了一眼贴在胸口的二百块钱。
他顺势抓住了吴所畏的手腕,拇指在他掌心的茧子上蹭了蹭。
“二百就想打发我?”
“那二百五,你要不要。”
吴所畏浑身一激灵,脸瞬间红到了脖子根。
“昨晚我出的力,可不止这个价。”
“你……你出什么力了!你不就动了动嘴皮子吗!”
“哦?动嘴皮子?”
“要不要我现在给你展示一下,我动嘴皮子的真正技术?”
【啊啊啊啊啊!大清早的!这是我不花钱能看的吗?!】
【池少骚起来真的没边了!这还是那个阴郁疯批吗?这就是个老流氓!】
【快亲!按头小分队在哪里!给我冲!】
郭城宇手里拿着个平板电脑,倚在窗台上看好戏。
“我说二位,现在还是恋综,不是无人区。”
“早餐做好了,来吃饭,还是继续在门口调情?”
“吃饭。”
吴所畏揉了揉手腕,冲着池骋的背影翻了个白眼,“狗男人!”
餐桌上。
姜小帅端着一笼热气腾腾的小笼包从厨房出来,刚放下,郭城宇就十分自然地夹起一个,吹了吹,递到姜小帅嘴边。
“有点烫,慢点吃。”
姜小帅也没拒绝,就着郭城宇的手咬了一口。
“好吃吗?”郭城宇笑得一脸宠溺。
“嗯,馅儿调得不错。”
坐在对面的吴所畏看得牙酸。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平静。
“谁啊!大清早的叫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