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所畏咽了口唾沫,视线像被强力胶粘住了一样,死死盯着协议末尾那个数字。
个、十、百、千、万、十万……
他数了三遍。
没错,是个天文数字。
对于还在为下个月房租发愁,为了几十块全勤奖拼命赶地铁的社畜来说,这笔钱足以让他少奋斗十年。
不仅能把老家的房子修缮一新,还能给自己换套绘画设备。
“怎么?”
池骋坐在沙发另一端,长腿交叠,手里把玩着那个蛇形打火机,“嫌少?”
“不嫌。”
吴所畏回答得斩钉截铁。
“笔呢?”
池骋动作一顿,似乎没跟上这个急转弯的节奏。他随手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支钢笔,丢了过去。
吴所畏接住笔,翻到最后一页,在那空白处龙飞凤舞地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签好了。”
吴所畏把协议往茶几上一拍,甚至还贴心地把笔帽盖好,双手递还给池骋。
“池总,既然咱们现在是合作关系,也就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了。这第一笔款项,什么时候到账?”
池骋接过笔,看着那墨迹未干的名字,挑了挑眉毛。
“你这变脸的速度,比我那几条蛇蜕皮还快。”
“过奖。”
吴所畏理直气壮地挺直了腰杆,“没钱的时候要有骨气,有钱的时候就要客气。这叫职业操守。”
他又把手往池骋面前一摊。
“既然协议生效了,我申请预支一部分恋爱启动资金。”
池骋看着那只在自己面前晃悠的手,气笑了:
“协议里写的是分期支付,首付款要等第一个次考核结束。现在,你一毛钱都拿不到。”
“那不行。”吴所畏收回手,开始掰着手指头算账。
“池少,既然要扮演你的热恋男友,我这身行头得换吧?总不能给你丢人。还有,这恋爱期间的精神损耗费、惊吓过后的营养补充费、以及为了配合你这阴间作息的护肤费,这都是成本。”
池骋盯着他看了半晌。
这人真的是刚才那个在车上怕得要死,在别墅里倔得像头驴的吴所畏吗?
这就掉钱眼里了?
“账号。”池骋吐出两个字。
吴所畏眼睛一亮,立刻报出了一串烂熟于心的银行卡号。
十分钟后,看着手机短信里的到账提示,吴所畏的心情瞬间多云转晴。
什么被绑架,什么被强迫,在金钱的光辉照耀下,那都不是事儿。
只要钱到位,别说演男朋友,演这屋里的蛇都行。
“行了。”
池骋站起身,把协议随手扔回文件袋,“既然收了钱,就得办事。现在,带你看看你的工作环境。”
吴所畏立刻跟上,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看在余额的份上,他也得去闯一闯。
池骋带着他在公寓里转了一圈。
这地方大得离谱,装修风格冷硬得像个还没完工的毛坯房,到处都是黑灰色的金属和石材,连个暖色调的抱枕都找不到。
最后,池骋停在了主卧门口。
“从今天起,你住这儿。”
吴所畏往里面瞅了一眼。
房间很大,正中央放着一张黑色大床,床单被套也是清一色的深灰,看起来就像个巨大的黑洞。
“那你呢?”吴所畏问。
“我也住这儿。”
池骋斜了他一眼,“协议第三条,同居期间,严禁分房睡。”
吴所畏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池少,这不太好吧?咱们是合约情侣,又不是真搞基。就算睡一张床,是不是得画个楚河汉界?或者我在地上打地铺也行啊,我这人睡姿不好,怕半夜给你一脚。”
“你可以试试。”
池骋走进房间,语气凉飕飕的,“这一脚下去,违约金翻倍。”
吴所畏立刻闭嘴。
行,为了钱,忍了。
“还有,”
池骋转过身,伸出两根手指,“每天早上出门前,晚上睡觉前,必须有亲吻。”
“什么?”
吴所畏这次真的炸毛了,往后退了一大步,双手捂住嘴,“这不在业务范围内吧?这是另外的价钱!”
“包含在内。”
“不行!这绝对不行!”
吴所畏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我卖艺不卖身,嘴也是身的一部分。再说了,我都不知道你刷没刷牙,万一有细菌交叉感染怎么办?”
池骋逼近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恶劣的弧度。
“你可以选择不亲。一次扣一万。”
吴所畏:“……”
万恶的资本家!
吸血鬼!
他在心里把池骋的小人扎了一百遍,最后咬着后槽牙挤出一个笑:
“行,亲就亲。不过我有言在先,仅限蜻蜓点水,要是敢伸舌头,算工伤!”
池骋没理会他的抗议,转身走回客厅,在那面巨大的生态箱前停下。
“过来。”
吴所畏磨磨蹭蹭地走过去,看着箱子里那些花花绿绿的长虫,头皮一阵发麻。
“干嘛?”
池骋打开旁边的一个白色小盒子,从里面拎出一只还在吱吱乱叫的小白鼠,递到吴所畏面前。
“该喂大硕了。”
“大……硕?”
吴所畏看着那条正盘在枯枝上,通体雪白、只有眼睛是红色的巨大玉米蛇,嘴角抽搐,“这名字……还真是别致。”
谁会给一条蛇起名叫“大硕”?
等等。
汪硕?大硕?
吴所畏心里咯噔一下,看向池骋的眼神多了几分古怪。
这人是有多变态,把前男友的名字安在一条冷血动物身上?
“拿着。”池骋把小白鼠往他手里一塞。
吴所畏手一抖,那是活物,还在他掌心里挣扎,温热的触感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我不敢。”
吴所畏实话实说,脸都白了,“这也太残忍了吧?”
“它饿了。”
池骋打开生态箱的玻璃门,里面那股特有的腥味飘了出来,“你要是不喂它,它可能就会对你感兴趣。毕竟,它是食肉动物。”
这绝对是恐吓!
吴所畏看着那条白蛇缓缓抬起头,红色的信子在空气中探寻着气味,然后慢慢朝这边游了过来。
这哪是喂蛇,这简直是送死。
但看着池骋那副等着看好戏的表情,吴所畏那一身反骨又上来了。不就是条长虫吗?还能成精了不成?
他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硬着头皮把手伸进了箱子。
小白鼠在他手里疯狂挣扎,吴所畏的手也在抖。
那条白蛇游到了他的手边。
并没有张开血盆大口,也没有发起攻击。
白蛇那冰凉的鳞片擦过吴所畏的手腕,然后竟然顺着他的手臂缓缓缠绕了上来。
它的脑袋凑近吴所畏的掌心,嗅了嗅那只小白鼠,却没吃,反而把头贴在了吴所畏的手背上,轻轻蹭了蹭。
那动作,竟然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吴所畏傻眼了。
他僵硬着胳膊,一动不敢动,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条“大硕”把他当成了树枝,缠得越来越紧,甚至还用尾巴尖勾住了他的手指。
“它……它这是要绞死我吗?”吴所畏颤巍巍地问。
池骋没有说话。
他站在旁边,目光死死地锁在那条蛇和吴所畏身上,原本那种戏谑的表情消失了。
那眼神看得吴所畏心里发毛,比被蛇缠着还难受。
“喂,你倒是说话啊!把它弄走!”吴所畏急了。
池骋伸出手,动作有些粗暴地把白蛇从吴所畏手臂上扯了下来,扔回箱子里,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玻璃门。
那条白蛇在箱子里立起半个身子,隔着玻璃,直勾勾地盯着吴所畏,信子吐得飞快。
“它喜欢你。”池骋的声音有些发哑。
吴所畏揉着刚才被蛇缠过的手腕,那里冰凉一片。
“我看它是想尝尝我的味道吧。”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