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宇的指尖在笔记本电脑的触控板上悬停了三秒，屏幕右下角的邮件提示音还在办公室里回荡，像是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刑侦支队临时办公室的沉寂。窗外的天色已经沉了下来，城市的霓虹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斜切进来，在堆满案件卷宗的桌面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卷宗封面上“新型能源核心数据失窃案”的红色印章，在暗光里显得格外刺眼。
他深吸一口气，点开了那封来自东欧国际刑警协作中心的加密邮件。附件解压的进度条缓慢跳动，每一秒都像是在拉扯着专案组紧绷的神经——这起案件已经拖了整整两周，国内顶尖能源企业“星瀚能源”的新型可控核聚变核心参数被盗，一旦数据流入黑市，不仅意味着数十亿研发资金打水漂，更可能威胁到国家能源安全。此前，专案组排查了星瀚能源内部的两百多名技术人员、二十多个外包团队，甚至追溯了近半年的网络访问日志，却始终找不到任何突破口，直到三天前，他们通过国际刑警渠道，向数据最初泄露的节点——位于东欧某国的一个匿名服务器托管商发出协查请求。
“有进展了？”坐在对面的技术员小林推了推眼镜，手里的咖啡已经凉透，杯壁上凝结的水珠顺着杯身往下淌，在桌面上积成一小片水渍。他的目光紧紧盯着陈宇的屏幕，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那是专案组这些天里最常见的焦虑动作。
陈宇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快速浏览着邮件里的附件内容。文档是东欧警方用英文撰写的初步调查报告，夹杂着几张模糊的监控截图和一份网络行为分析表。他的视线在“重点监控对象”那一栏停住，一个名字跳了出来——阿列克谢·沃斯科波耶夫。
“阿列克谢……”陈宇低声念出这个名字，指尖在键盘上敲下关键词，调出了国际刑警数据库里的基础信息。页面加载完成的瞬间，一张泛黄的证件照出现在屏幕中央：照片上的男人约莫三十岁，深棕色的头发有些凌乱，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眼神里带着一种技术人员特有的疏离感。资料显示，阿列克谢是乌克兰基辅人，早年毕业于基辅理工学院计算机系，没有正式职业，常年以自由黑客的身份活跃在暗网和各类技术论坛上。
“这人有前科吗？”小林凑过来，指着屏幕上的“犯罪记录”一栏问道。那里显示“无暴力犯罪记录，曾因非法入侵高校服务器获取科研数据，被基辅警方警告处分”，时间是五年前。
“不算重犯，但技术底子应该不弱。”陈宇皱了皱眉，继续往下翻调查报告，“东欧警方说，他们在排查那个匿名服务器的访问日志时，发现阿列克谢在数据泄露前三天，有过两次登录记录，每次停留时间都超过两小时，而且使用的加密协议和我们之前追踪到的‘幽灵协议’高度吻合——就是那个能伪造Ip地址、让追踪者陷入节点迷宫的协议。”
小林的眼睛瞬间亮了：“‘幽灵协议’？之前我们分析泄露数据的传输路径时，就是被这个协议挡住了，难道真的是他？”
“还不能确定，但疑点很多。”陈宇点开另一个附件，那是阿列克谢在一个名为“能源极客”的小众论坛上的发言记录。这个论坛主要讨论新型能源技术，成员大多是高校研究员、企业技术人员和少数技术爱好者，注册门槛极高，需要通过三层技术验证才能发言。陈宇快速滑动鼠标，阿列克谢的发言频率很高，从去年年初开始，几乎每周都会发布一两篇关于可控核聚变的讨论帖，内容从“等离子体约束装置的材料优化”到“氘氚燃料的高效利用”，甚至还提到过星瀚能源去年在国际能源会议上公布的“环形磁场约束模型”——而这个模型，正是此次失窃核心数据的基础框架之一。
“你看这篇，”陈宇指着一篇发布于三个月前的帖子，标题是《浅谈环形磁场约束模型的潜在漏洞与优化方向》，帖子里详细分析了星瀚能源模型的三个技术缺陷，甚至附上了自己绘制的模拟图。下面的回复寥寥无几，大多是技术人员的质疑，有人问他“是否接触过星瀚能源的内部数据”，阿列克谢只回复了一句“纯属理论推导，请勿过度解读”。
“这就有意思了。”小林摸着下巴，“一个自由黑客，能对星瀚的核心技术了解这么深？要么是他天赋异禀，能从公开资料里推导出内部参数；要么就是他早就拿到了数据，在论坛上‘投石问路’，看看有没有买家感兴趣。”
陈宇点了点头，又打开了东欧警方提供的财务调查报告。表格里清晰地记录着阿列克谢近一年的银行流水：去年全年，他的账户每月只有几千格里夫纳（乌克兰货币）的进账，大多来自一些零散的网络技术外包工作，有时甚至需要靠信用卡透支维持生活；但从上个月开始，他的账户里突然多了三笔大额转账，每笔都来自不同的离岸账户，总额折合人民币超过两百万。更可疑的是，这三笔转账到账后，阿列克谢立刻将钱分成十几笔，转到了不同的加密货币钱包里，随后又通过多个交易所兑换成现金，存入了基辅一家私人银行的匿名账户。
“经济状况突然好转，时间点还和数据泄露高度重合。”陈宇将这份财务报告打印出来，用红笔在转账记录上圈了圈，“而且他处理钱的方式很谨慎，明显是在规避资金追踪——这绝对不是正常的收入。”
“会不会是巧合？比如他接了个大的外包项目？”小林提出疑问，毕竟自由黑客偶尔也会有高额收入，不能仅凭财务异常就下定论。
陈宇摇了摇头，拿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了国际刑警联络员的号码。电话接通后，他用流利的英文说明了情况，重点询问了阿列克谢近期的行踪和社交关系。联络员的回复让案情又多了一个疑点：阿列克谢原本住在基辅市郊区的一间出租屋，上个月突然退了房，搬到了市中心的一套高档公寓里，还买了一辆全新的奔驰轿车。更重要的是，东欧警方在监控他的社交账号时，发现他在三周前和一个代号为“蝰蛇”的暗网用户有过频繁联系，而“蝰蛇”正是国际刑警重点监控的军火和数据中间商，曾多次参与跨国数据走私交易。
“‘蝰蛇’……”陈宇挂了电话，将这个名字写在白板上，和“星瀚数据失窃”“阿列克谢”两个关键词用红线连了起来，“如果阿列克谢是黑客，‘蝰蛇’就是中间商，那背后的买家是谁？是其他能源企业，还是境外势力？”
“不管买家是谁，先把阿列克谢盯紧了再说。”小林已经开始在电脑上操作，“我试试能不能通过他之前在论坛上的Ip痕迹，找到他现在的实时位置。不过他用‘幽灵协议’的话，可能需要点时间。”
陈宇走到窗边，推开百叶窗，看着楼下车水马龙的街道。夜色渐浓，城市的灯光像无数双眼睛，注视着隐藏在暗处的罪恶。他想起三天前和星瀚能源技术总监的会面，那位头发花白的老专家红着眼眶说：“那些数据是我们团队十几年的心血，要是被坏人利用，后果不堪设想。”这句话像一块石头压在陈宇的心里，让他不敢有丝毫懈怠。
“对了，”陈宇突然转过身，看向小林，“你查一下阿列克谢的家庭背景，还有他五年前被警告的那次入侵事件——当时他入侵的是哪所高校的服务器？获取的是什么数据？”
小林立刻在数据库里检索，几分钟后，他抬起头，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查到了！五年前他入侵的是基辅理工学院的能源工程系服务器，获取的是关于‘可控核聚变材料研究’的早期数据——而那所学院，三年前和星瀚能源有过合作，共同开展过一次关于等离子体约束材料的联合研究！”
这个发现让办公室里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陈宇快步走回电脑前，点开那次联合研究的公开资料：参与人员名单里，有星瀚能源的前技术顾问，还有基辅理工学院的教授——而阿列克谢当时正是那所学院的在读研究生，虽然没有直接参与联合研究，但完全有可能通过学校的内部网络，接触到合作项目的边缘数据。
“这就串起来了。”陈宇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理清了思路，“五年前，阿列克谢就对可控核聚变技术感兴趣，甚至不惜入侵学校服务器获取数据；三年前，他可能通过联合研究的渠道，了解到星瀚能源的技术方向；去年开始，他在论坛上频繁讨论星瀚的技术模型，很可能是在为后续的入侵做准备；上个月，他入侵服务器盗取核心数据，通过‘蝰蛇’找到买家，拿到报酬后迅速转移资金、更换住所——所有的时间线和疑点，都指向他。”
小林点点头，又补充道：“我刚才尝试追踪他的加密货币流向，发现其中一部分兑换成现金后，被汇到了瑞士的一家医院账户——查了一下，那家医院是专门治疗罕见血液病的，而阿列克谢的妹妹，去年被诊断出患有严重的再生障碍性贫血，需要长期治疗，费用很高。”
“动机也有了。”陈宇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为了给妹妹治病，他铤而走险，盗取数据换取高额报酬——这符合他的行为逻辑。”
就在这时，小林的电脑屏幕突然亮了一下，一个红色的定位图标出现在地图上。“找到了！”小林兴奋地喊道，“通过他昨天在暗网论坛上的一次匿名发言，我锁定了他的实时Ip地址，就在基辅市中心的‘曙光公寓’——也就是他上个月刚搬进去的那套高档公寓！”
陈宇立刻拿起电话，再次拨通国际刑警联络员的号码，语速飞快地说：“请立刻协调基辅警方，对位于曙光公寓15楼1502室的阿列克谢·沃斯科波耶夫实施监控，不要打草惊蛇，我们需要掌握他的全部行踪和通讯记录，另外，重点监控他和‘蝰蛇’的联系……对，我们会尽快整理完整的证据链，申请引渡手续。”
挂了电话，陈宇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了一些。他看着白板上那些被红线连接起来的关键词，感觉笼罩在案件上空的迷雾终于散开了一角。但他知道，这只是开始——找到嫌疑人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还需要收集足够的证据，撬开阿列克谢的嘴，找到背后的买家，把失窃的数据完整追回。
小林端起凉掉的咖啡，喝了一口，笑着说：“终于有方向了，这两周可把我憋坏了。”
陈宇也笑了笑，拿起桌上的卷宗，翻到星瀚能源核心数据的备份清单：“别松懈，后面的活儿还多着呢。明天我们和技术组开会，讨论怎么破解阿列克谢的加密硬盘——东欧警方说，他们在监控时发现阿列克谢经常携带一个便携式硬盘，里面很可能存有数据备份。”
窗外的霓虹依旧闪烁，办公室里的灯光却比之前更亮了。陈宇看着屏幕上阿列克谢的照片，心里很清楚，这场关于数据安全和国家利益的较量，才刚刚拉开序幕。而他和专案组的每一个人，都必须全力以赴，不能有任何差错。
他打开文档，在“嫌疑人信息”一栏里，郑重地写下：“阿列克谢·沃斯科波耶夫，男，30岁，乌克兰基辅人，自由黑客，涉嫌窃取星瀚能源新型可控核聚变核心数据，有重大作案嫌疑，已由基辅警方实施监控，证据链收集进行中……”
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像是在为这场即将到来的抓捕行动，写下序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