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经侦支队的办公室里依旧灯火通明。林辰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指尖在键盘上悬停片刻,才重新落回冰凉的键帽上。屏幕上跳动的数据流像一条不断分叉的毒蛇,每一个节点都藏着犯罪组织精心布置的陷阱。
“头儿,第三批账户流水比对完了。”实习生小张把打印好的报表推过来,纸页边缘还带着打印机的余温,“这十二家公司的资金往来完全吻合洗钱特征,但注册地址全是郊区废弃厂房。”
林辰抓起报表的手顿了顿,目光扫过“盛达贸易”“宏图建材”这些听起来正气凛然的公司名称。他忽然想起上周突袭空壳公司窝点时,墙角那盆枯死的绿萝——盆栽里的土壤早就板结,却还倔强地插着崭新的营业执照。
“查对公账户的经办人信息。”他按下内线电话,“让银行那边协查近半年的柜台办理录像,特别是现金存取超过五十万的业务。”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大了起来,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上,噼啪声里混着打印机吞吐纸张的沙沙声。技术科的老周抱着笔记本冲进来,眼镜片上还沾着水汽:“有发现!这些空壳公司的网银Ip地址,全指向城南那片待拆迁的老居民区。”
林辰猛地站起身,办公椅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他抓起墙上的警用外套,金属拉链撞击的声音惊醒了趴在桌上打盹的辅警:“带技术组去现场,注意保护电子设备。另外通知网安支队,准备锁定境外服务器。”
警车穿过雨幕时,林辰看着后视镜里逐渐缩小的市局大楼,忽然想起三年前那个同样下雨的夜晚。当时他还是个刚转正的警员,跟着师父蹲守在跨境赌博团伙的资金中转站外,眼睁睁看着嫌疑人把成箱的现金塞进面包车。
“资金就像洪水,”师父当时叼着没点燃的烟,眼神在雨夜里亮得惊人,“你堵得住堤坝,却防不住它从老鼠洞溜走。”
此刻突击队员正在踹开居民楼302室的房门。林辰闻到空气中弥漫的泡面味和消毒水混合的怪味,七八个贴着卡通贴纸的笔记本电脑正嗡嗡作响,屏幕上全是外汇兑换的K线图。一个染着粉色头发的年轻女孩尖叫着把U盘往嘴里塞,被旁边的女警眼疾手快地按住。
“硬盘全拆下来,注意防静电。”林辰蹲下身查看主机箱,发现每个USb接口都缠着绝缘胶带,“这些人很懂反侦察,把聊天记录同步到境外云盘了。”
技术组的小王突然“咦”了一声,他举着紫外线灯照向桌面,原本光洁的木头上浮现出一串淡蓝色的数字。林辰凑近一看,那些歪歪扭扭的笔迹像是用隐形墨水写的,末尾还画着个诡异的笑脸符号。
“是虚拟货币钱包地址。”老周推了推眼镜,指尖在笔记本上飞快敲击,“他们在用门罗币洗钱,这种币种的匿名性比比特币强十倍。”
雨停的时候,第一批资金流向图谱已经在会议室的大屏幕上展开。林辰指着那条从建材公司流向离岸账户的红线,声音因熬夜而沙哑:“注意这个节点,每次转账前都有一笔三万七的固定支出,像不像……”
“像暗网的服务费!”小张突然站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磕出清脆的响声,“我昨天看暗网调查报告,中介抽成刚好是百分之三点七。”
林辰盯着屏幕上闪烁的光标,突然抓起桌上的红笔在地图上圈出三个点。那是三家看似毫无关联的典当行,却在每个月的十五号收到来自不同空壳公司的汇款。他想起去年破获的文物走私案,那些犯罪分子就是用典当行作为资金中转站。
“查这三家典当行的法人亲属。”他把红笔扔在桌上,笔帽滚到桌角撞出轻响,“特别是在境外留学的子女,他们很可能是资金代持人。”
中午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报表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辰啃着已经凉透的包子,看着银行传来的境外账户明细。当看到“维尔京群岛”这个地名时,他突然想起十年前办的第一起案子,那个潜逃的嫌疑人就在那里购置了豪宅。
“联系国际刑警,冻结在维尔京群岛的三个账户。”他抓起对讲机,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兴奋,“另外查这三个账户的关联公司,我怀疑他们在用艺术品拍卖洗钱。”
下午的会议持续了四个小时。当林辰在冻结令上签下名字时,窗外的梧桐叶刚好被风吹得沙沙作响。他想起师父退休前说的话:“每一笔赃钱都带着温度,你要做的就是让它在阳光下无所遁形。”
技术科突然传来欢呼。老周举着平板电脑冲进会议室,屏幕上显示着虚拟货币钱包的实时动态——那些原本在暗网流转的资金,正源源不断地转入警方监管的账户。
“他们慌了!”小张激动得满脸通红,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我们追踪到的虚拟货币地址被曝光后,这些人开始疯狂转移资产,刚好落入我们的圈套。”
林辰看着屏幕上跳动的数字,突然觉得眼睛有些发涩。他想起那些被诈骗得家破人亡的受害者,想起在银行柜台哭到昏厥的老太太,想起深夜里报案人颤抖的声音。
“还有最后一个环节。”他深吸一口气,在白板上写下“地下钱庄”四个字,“这些资金最终要通过地下钱庄转回国内,我们要在他们最得意的时候收网。”
夜幕降临时,全城的警力已经布控到位。林辰站在指挥车旁,看着远处码头的集装箱缓缓吊起。根据线报,今晚将有一批“特殊货物”通过集装箱转移资金,那些被层层包裹的艺术品里,藏着犯罪组织最后的命脉。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对讲机里传来行动成功的消息。林辰望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突然想起小时候父亲给他讲的故事:无论黑夜多么漫长,总会有黎明穿透黑暗。
他掏出手机给师父发了条信息:“师父,我们堵住了所有老鼠洞。”
没过多久,收到回复的短信只有短短几个字:“好孩子,天亮了。”
阳光越过楼顶的避雷针,在地面投下细长的影子。林辰看着远处驶来的押送车,突然觉得眼角有些湿润。那些曾经在暗夜里流动的脏钱,此刻正沿着正义的河道,奔向它该去的地方。
林辰刚放下手机,技术科的警报声突然尖锐地响起。老周的声音带着急促的喘息从对讲机传来:“发现异常资金流!有笔两千万的匿名转账正通过加密通道流向瑞士银行!”
会议室的空气瞬间凝固。林辰抓起报表翻到最后一页,手指重重戳在“恒通物流”的名称上——这家公司上午刚被排除嫌疑,此刻却像蛰伏的毒蛇露出獠牙。他想起审讯时那个粉色头发女孩躲闪的眼神,当时她咬定自己只是“帮人挂qq”,现在想来全是破绽。
“查恒通物流的实际控制人!”他踹开会议室的门,皮鞋在走廊的水磨石地面上敲出急促的响,“让网安支队破解加密协议,我要知道这笔钱的最终受益人!”
小张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如舞,屏幕上的代码瀑布般滚动。突然他猛拍桌子:“找到了!收款账户关联着一个离岸信托,受益人是犯罪集团头目在加拿大的情妇!”
林辰望着窗外骤然阴沉的天空,抓起加密电话直拨国际刑警中心。当听到“瑞士银行已临时冻结账户”的回复时,他紧绷的肩膀终于垮下来,后背的衬衫早已被冷汗浸透。走廊尽头的时钟指向九点,距离犯罪组织预定的资金结算时间,刚好剩下三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