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9 章 图书馆的禁书
月光在女生宿舍门口织成一张惨白的网，嘴角带痣的陈雪站在网中央，银手链的吊坠反射出冷光，像枚即将刺入皮肤的针。林峰握紧消防斧的手沁出冷汗，斧柄上的防滑纹嵌进掌心，与镜碎片造成的伤口重叠，疼得他指尖发麻。
“你是谁？” 他的声音在夜风中抖得像根琴弦。
陈雪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抬起另一只手，手里捏着半张照片 —— 正是被撕碎的合影中缺失的那半张。照片上有痣的女生正对着镜头笑，背景里镜湖的水面上漂浮着一面完整的铜镜。她将照片向前递了递，手链随着动作发出细碎的声响，像骨骼摩擦。
林峰的目光突然被她手腕内侧吸引 —— 那里有块淡红色的胎记，形状像片残缺的枫叶。他记得陈雪说过，她从小就有这个胎记。可刚才在 402 宿舍抓住她手腕时，皮肤明明光洁一片。
“别相信镜子里的东西。” 带痣的陈雪突然开口，声音比另一个陈雪低沉些，尾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包括你自己看到的。” 她将半张照片扔过来，转身跑进女生宿舍楼，白色睡裙扫过铁门时，挂锁突然 “咔哒” 一声扣上，像是有人在里面转动了锁芯。
照片落在脚边，背面朝上。林峰捡起来一看，空白处用钢笔写着行小字：“古籍区第三排，《镜界秘录》。” 墨迹还没干透，在月光下泛着油光，闻起来有股松节油的味道 —— 那是赵磊画漫画时常用的颜料。
图书馆的轮廓在夜色中愈发清晰，哥特式尖顶刺破云层，顶楼的灯光像颗凝固的血珠。林峰将照片塞进裤兜，握紧消防斧冲向那栋建筑。越靠近图书馆，空气就越冷，像是有台无形的冰柜在持续释放寒气，路边的冬青树叶上甚至结了层薄霜。
图书馆的正门虚掩着，门把手上缠着根红绳，绳结是他在老宅见过的镇魂结。推门时，门上的铜铃没响，铃舌不知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凑近看，发现铃舌上缠着几根黑色的长发，发丝间还沾着银链碎片 —— 和陈雪断掉的手链材质相同。
前厅的保安亭空着，监控屏幕亮着雪花，主机箱的指示灯忽明忽暗。桌上的登记簿翻开着，最新的记录停留在昨晚十点，签名是 “陈雪”，字迹却和他见过的陈雪笔迹截然不同，笔画凌厉得像刀刻，最后一笔拖出长长的尾巴，弯成个铜镜符号。
通往古籍区的楼梯铺着暗红色地毯，踩上去悄无声息，像是踏进了某种生物的咽喉。二楼的阅览区散落着几本翻开的书，其中一本《民俗禁忌大全》摊在桌上，“镜中禁忌” 那页被人用红笔圈住，旁边写着：“子时照镜，易引魂离体。” 字迹和登记簿上的 “陈雪” 如出一辙。
古籍区在三楼最深处，入口挂着块褪色的木牌，上面用篆体写着 “非请勿入”。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混合着霉味和檀香的气息扑面而来，书架间的空气凝滞得像块冰，手电筒的光束扫过去，能看见无数细小的尘埃在光柱里翻滚，像悬浮的骨灰。
第三排书架果然有本与众不同的书。它被铁链锁在最高层的隔板上，深蓝色封皮已经泛黑，烫金的书名《镜界秘录》大部分脱落，只剩下 “镜”“秘” 二字还能辨认。铁链的锁扣是黄铜材质，上面刻着七组符号，和宿舍门板上的涂鸦完全一致，锁芯里插着把钥匙，钥匙柄的形状像片枫叶 —— 和带痣陈雪的胎记一模一样。
林峰搬来阅览凳，踩上去够那本书。铁链突然发出 “咔啦” 一声脆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转动。他低头一看，钥匙正在自动旋转，锁扣 “啪” 地弹开，铁链松散地垂下来，在书架上投下扭曲的影子，像条蜕皮的蛇。
《镜界秘录》比想象中沉，封皮里像是夹着块金属板。翻开第一页，泛黄的纸面上用朱砂画着幅地图，标注着七个红点，其中一个红点旁写着 “青藤大学镜湖”，另一个则是 “林家老宅”。地图下方有行小字：“镜界七门，以血为匙，以魂为引，七星连珠之夜，方可互通。”
他翻到第二页，内容是用毛笔写的文言文，墨迹呈暗红色，像是用血液混合朱砂写成。大致意思是说，镜界是与现实平行的空间，里面住着被镜子吞噬的魂魄，每逢农历十五，镜界的门会变弱，此时用血脉之人的血涂抹特定符号，就能打开通道。
翻到第三页时，一张夹在书中的照片掉了出来。照片是黑白的，拍的是群穿着民国学生装的年轻人，站在图书馆前的台阶上。林峰认出其中一个男生是年轻时的祖父，他身边站着个女生，嘴角有颗痣，手腕上戴着串银手链，吊坠和陈雪的一模一样。
“这不可能……” 林峰的手指抚过照片上女生的脸，纸质突然变得黏腻，像是沾了唾液。他猛地缩回手，发现指尖沾着暗红色的液体，闻起来有股铁锈味 —— 和车票上的血迹气味相同。
这时，书页突然自己翻动起来，停在记载 “镜祭” 仪式的章节。插图上画着个圆形祭坛，七个方位各摆着面镜子，中央跪着个穿白裙的女生，额头上贴着张黄符，符上的符号和青铜令牌完全一致。插图下方写着：“祭品需为纯阴之体，生辰八字与镜界门位相合，祭典完成后，献祭者可与镜中魂互换性命。”
“纯阴之体……” 林峰突然想起陈雪说过，她是农历七月初七出生的。
书页突然剧烈抖动，插图上的女生像是活了过来，白裙在纸面上慢慢晕开，变成暗红色，额头上的黄符燃烧起来，灰烬飘出书页，落在他手背上，烫得他猛地扔掉书。
《镜界秘录》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像是块石头落地。书页散开，露出夹在里面的半块铜镜，镜面朝上，映出天花板上的吊灯 —— 那盏灯本该是熄灭的，此刻却亮着，灯光惨白，照亮了横梁上悬挂的东西。
林峰猛地抬头，心脏像被只冰冷的手攥住 —— 横梁上挂着件白色睡裙，裙角垂下来，正好对着他的脸。睡裙的领口处绣着个小小的 “雪” 字，布料上沾着暗红色的斑点，凑近看，发现是干涸的血迹，形状像串滴落的眼泪。
更诡异的是，睡裙的袖口处缠着根银链，链节断开的位置和陈雪掉落的手链完全吻合。
就在这时，古籍区的灯光突然闪烁起来，灯管发出 “滋滋” 的电流声。书架间的阴影里传来翻动书页的声音，不是他这本书，而是来自不同的方向，像是有无数人在同时查阅资料。
林峰握紧消防斧，转身看向声音来源处。手电筒的光束扫过第四排书架，阴影里站着个模糊的人影，正背对着他看书，黑色的长衫拖在地上，扫过地毯时没留下任何痕迹。
“谁？” 他的声音撞在书架上，弹回来变成无数个细碎的回声。
人影缓缓转过身，黑衫的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见下巴上的月牙形疤痕。他手里拿着本书，封面正是《镜界秘录》—— 可林峰明明把书捡起来抱在怀里了。
“你在找这个？” 黑衫人举起书，声音像两块石头在摩擦，“还是在找被它吃掉的人？”
林峰突然注意到对方的手腕 —— 那里戴着串银手链，吊坠上的 “林” 字在灯光下闪着光。他猛地低头看向自己怀里的书，封面不知何时变成了空白，翻开内页，所有的文字和插图都消失了，只剩下一张张镜面，每个镜面里都映出不同的自己，有的缺了眼睛，有的没有影子，全都举着镜子，对着他笑。
“它们早就来了。” 黑衫人向前走了两步，兜帽滑落，露出张和林峰一模一样的脸，只是额头上多了个血洞，“从你捡起第一块镜子碎片开始。”
林峰的呼吸瞬间停滞，消防斧 “哐当” 一声掉在地上。他踉跄着后退，后背撞在书架上，顶层的几本书掉下来，砸在他头上。其中一本《青藤大学校史》翻开着，某页的照片上，民国时期的图书馆前，祖父身边的女生正对着镜头，露出和黑衫人一样的笑容。
这时，怀里的空白书突然发烫，封皮裂开，露出里面的铜镜 —— 正是他从老宅带回来的那面。镜面反射出刺眼的光，照亮了古籍区的每个角落，所有的书架后面都站着人影，有赵磊，有没痣的陈雪，还有无数个陌生的面孔，全都举着镜子，对着他的方向。
黑衫人（或者说，镜中的林峰）举起手中的《镜界秘录》，书页无风自动，停在记载 “换魂” 的章节。“七星连珠就在今晚。” 他的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你选好了吗？用谁的魂换赵磊的命？”
铜镜的光突然变暗，所有的人影都消失了。古籍区恢复了寂静，只有墙上的挂钟在 “滴答” 作响，指针指向十一点五十五分。
林峰捡起消防斧，发现地上多了把钥匙 —— 正是锁住《镜界秘录》的那把，钥匙柄的枫叶纹路里嵌着些黑色的纤维，像是某种动物的毛发。他抬头看向黑衫人消失的方向，第四排书架的地上有滩新鲜的血迹，血迹里混着半张照片，是赵磊在镜湖边的侧脸，照片背面用红笔写着：“最后一扇门在钟楼。”
挂钟突然敲响了十二下，每声钟响都震得书架嗡嗡作响。第一声钟响结束时，古籍区的灯全灭了；第二声钟响时，外面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第三声钟响未落，林峰的手机突然亮起，屏幕上弹出条新短信，发件人是赵磊，内容只有三个字：“救我！”
发送时间显示为 —— 明天凌晨三点。
他握紧那把枫叶钥匙，突然意识到钥匙的形状和图书馆顶楼的钟楼钥匙孔一模一样。月光透过古籍区的天窗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个巨大的光斑，光斑里有无数细小的影子在蠕动，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镜界爬出来。
这时，他听见身后传来书页翻动的声音。回头一看，那本被铁链锁住的《镜界秘录》不知何时回到了书架上，铁链重新锁好，只是锁芯里的钥匙换成了把陌生的铜钥匙，钥匙柄上刻着个 “7” 字，和宿舍门锁上的那把一模一样。
而天窗的玻璃上，不知何时多了张脸，嘴角带痣的陈雪正贴在玻璃外面，对着他缓缓抬起手，掌心托着面破碎的镜子，镜面里映出的不是图书馆，而是燃烧的老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