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5 章《符号再现》
镜子里的笑容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直直扎进林峰的眼底。他眼睁睁看着赵磊的右手越抬越高,五指张开的弧度与镜中人影完美重合,嘴角的诡异笑容甚至带出了一丝满足的喟叹。
“赵磊!醒醒!” 林峰扑过去想按住他的胳膊,指尖刚触到对方的衣袖,就被一股蛮力甩开。赵磊的眼神空洞得像口枯井,原本带笑的嘴角突然咧开,发出嗬嗬的怪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喉咙里爬出来。
落地镜上的白布被彻底掀开了。
巨大的镜面蒙着层水汽,映出的画室比现实中昏暗许多。镜中的赵磊已经完全抬起右手,掌心贴着冰冷的玻璃,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更诡异的是,镜中的林峰正背对着他,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 —— 可现实里的他明明正死死盯着赵磊。
“这不是你……” 林峰对着镜子低吼,声音在空旷的画室里撞出回声。镜中人似乎听到了他的话,突然缓缓转过头,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上,右眼的位置嵌着块碎镜片,边缘闪着寒光。
“嗬…… 嗬嗬……” 赵磊的喉咙里持续发出怪响,他的右手已经举过头顶,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朝镜子走去。每走一步,地板上就留下个黑色的脚印,像是从镜中带出来的液体。
林峰急得满头大汗,他抓起旁边的画架想砸过去,又怕伤着赵磊。眼角余光瞥见门口的黑色影子已经漫过门槛,像潮水般朝着赵磊的方向涌去,那些影子里隐约能看到无数只手在挥舞,指甲尖利如刀。
“别过去!” 他朝着赵磊的背影吼,声音里带着哭腔。
可赵磊像是没听见,依旧一步一步朝镜子挪。他的右手离镜面越来越近,镜中那个抬着手的自己也在同步靠近,两只手掌即将贴合的瞬间,镜面突然泛起涟漪,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
就在这时,林峰的目光落在了地上的素描纸上。最后那张画里,陈默镜中的人影长着他的脸,而此刻赵磊镜中的人影…… 他猛地看向镜中那个背对着自己的 “林峰”,对方的后颈处,有块月牙形的疤痕。
那是他去年骑自行车摔的疤!
镜中人就是他自己!可他明明站在原地没动,怎么会出现在镜子里的那个位置?
“啊 ——” 赵磊突然发出一声惨叫。
林峰猛地回神,只见赵磊的右手已经贴上了镜面,那些黑色的影子正顺着他的手腕往上爬,像无数条细小的蛇。镜中的赵磊突然咧开嘴,对着现实中的自己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然后缓缓抬起左手,指向林峰的方向。
现实中的赵磊也跟着抬起了左手。
“不!” 林峰的心脏像是被攥住了。他终于明白,镜中人影不是在模仿,而是在操控。美术系的李哲、悬空的陈默、现在的赵磊…… 他们都是被镜中人影拽进了另一个世界。
他抓起地上的美工刀,想都没想就朝镜面扔过去。刀尖划过玻璃的瞬间,发出刺耳的尖叫,镜面突然裂开无数道细纹,黑色的液体从裂缝里喷涌而出,像被捅破的血袋。
“砰!”
镜面炸碎的巨响震得耳膜生疼。林峰被气浪掀倒在地,后背撞在画架上,疼得眼前发黑。等他挣扎着爬起来,发现镜子已经碎成了无数片,地上的玻璃渣里映出无数个扭曲的人影,每个都在抬着手,对着他笑。
赵磊倒在碎玻璃中间,右手腕上缠着黑色的液体,像戴了个诡异的手镯。他的眼神恢复了清明,只是布满了惊恐,看到林峰时突然哭了出来:“峰子…… 我刚才…… 我刚才好像掉进冰窟窿里了…… 好多手在抓我……”
“没事了,没事了。” 林峰冲过去扶起他,声音还在发颤。门口的黑色影子已经退到了走廊里,在碎玻璃的边缘蠕动,不敢再靠近。看来这些碎片和完整的镜子一样,都能震慑它们。
赵磊的手腕上,黑色液体勾勒的图案正在慢慢变淡,露出的皮肤红肿不堪,上面赫然印着一个模糊的符号 —— 和高数课本上、手机壳上、祖父日记里见过的符号一模一样。
“这是……” 赵磊盯着自己的手腕,突然浑身发抖,“李哲的尸体上…… 也有这个!我老乡偷偷告诉我,警察在他后颈发现了同样的印记!”
林峰的脑子 “嗡” 的一声。死者身上都有这个符号,赵磊被操控后也出现了,这到底是什么标记?是诅咒的证明,还是死亡的预告?
他扶着赵磊往门口走,脚踩在玻璃渣上发出嘎吱的脆响。经过那些素描纸时,突然注意到最后一张画的背面似乎有字。弯腰捡起来一看,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背面用铅笔写着几行潦草的字:
“镜阵始于 1943 年,七子对应北斗。”
“第一子属水,死于画室镜前。”
“第二子属火,悬于废楼窗前。”
“第三子属木……”
后面的字迹被黑色液体晕开了,看不清内容。但林峰的呼吸已经彻底乱了,1943 年正是祖父日记里记载的那个年份,那年老宅里举行过一场诡异的仪式。
北斗七子?水、火、木…… 这是在用五行对应受害者?
“快走!” 他拽着赵磊往走廊跑,玻璃渣在身后被踩得粉碎。那些黑色影子见他们要逃,突然加速涌过来,这次不再是朝着赵磊,而是齐齐扑向林峰。
“它们冲我来的!” 林峰猛地推开赵磊,“你快跑!去教务处找王老师!”
“那你呢?” 赵磊急得眼眶通红,想拉他一起走。
“我引开它们!” 林峰指着走廊另一头,“你从消防通道走!快!”
黑色影子已经缠上了他的脚踝,冰冷的触感顺着裤腿往上爬。林峰咬着牙推开赵磊,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冲。跑过拐角时,他回头看了一眼,赵磊的身影消失在消防通道的门口,这才松了口气。
可下一秒,他的脚步突然顿住。
走廊尽头的墙壁上,挂着面巨大的穿衣镜,是上周学校刚装的,为了方便学生整理仪表。镜面光洁如新,此刻正映出他奔跑的身影 —— 不,是两个身影。
镜子里除了他,还有个穿着灰色连帽衫的人影,正吊在他身后,四肢张开,像只巨大的蝙蝠。那人影的脸贴在他的后颈上,冰冷的呼吸透过衣领渗进来,带着浓重的霉味。
是陈默!
林峰的头皮瞬间炸开,他想停下,双腿却像被灌了铅。镜中的陈默突然抬起右手,对着他的后脑勺抓来,指甲尖利如刀。
现实中没有任何触感,可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后颈一阵剧痛,像是真的被抓伤了。伸手一摸,指尖沾着温热的液体 —— 血。
“嗬嗬…… 第三子……” 镜中的陈默咧开嘴笑了,露出两排黑黄的牙齿,“属木…… 死于……”
后面的话淹没在影子涌来的沙沙声里。林峰的视线开始模糊,他看到镜中的自己缓缓抬起右手,掌心对着镜面,上面不知何时多了个清晰的符号。
和赵磊手腕上的一样,和死者身上的一样,和祖父日记里的一样。
他这才想起,刚才在宿舍整理笔记时,笔记本上莫名出现的符号,原来不是凭空出现的。
那是死亡预告。
走廊里的应急灯彻底熄灭了。黑暗中,林峰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变得僵硬,右手不受控制地越抬越高。他能听到无数细碎的低语在耳边响起,像是有无数人在同时说话,那些声音渐渐汇成一个清晰的旋律 —— 和昨晚镜子里传出的歌谣一模一样。
就在意识即将被吞噬的瞬间,他的手指触到了口袋里的硬物。是那本从祖父老宅带回来的日记。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掏出日记,胡乱翻开。手电筒的光从手机屏幕漏出来(不知何时开机的),照亮了其中一页 ——
“1943 年七月初七,镜阵成。七子需以血为引,方能唤醒先祖。三子属木,忌铁器,喜阴湿……”
后面的字迹被水渍模糊了,但 “忌铁器” 三个字异常清晰。
林峰的目光落在散落在地的玻璃渣上。玻璃算铁器吗?不知道。但他现在只有这个能指望了。
他抓起一把碎玻璃,朝着身后的穿衣镜狠狠扎过去。
玻璃刺入镜面的瞬间,刺耳的尖叫响彻走廊。林峰感觉后颈的剧痛骤然消失,那些缠绕在身上的影子像潮水般退去。他喘着粗气回头,穿衣镜已经裂成了蛛网,镜中的陈默人影正在慢慢淡化,脸上带着不甘的怨毒。
可就在人影彻底消失前,林峰看到了对方最后一个口型。
那个口型对应的字,是 “图书馆”。
手电筒的光突然熄灭了。黑暗中,林峰的手机屏幕又亮了一下,这次显示的不是照片,而是一条未读短信,发件人未知,内容只有一个符号 —— 正是那个纠缠不休的诡异图案。
而短信发送的时间,是明天凌晨三点。
他的心脏骤然缩紧。明天凌晨三点,图书馆会发生什么?第三子是他吗?如果不是,那又是谁?
走廊尽头传来了脚步声,很轻,像是女人的高跟鞋踩在地板上。林峰握紧手里的碎玻璃,后背紧紧贴住冰冷的墙壁,眼睛死死盯着黑暗深处。
那个方向,是图书馆的位置。
高跟鞋的声音越来越近,带着某种奇特的韵律,和刚才听到的歌谣节奏完美重合。黑暗中,一个模糊的女人身影慢慢浮现,穿着褪色的旗袍,长发垂到脚踝,右手缓缓抬起,掌心对着他的方向。
掌心的位置,映着一点微弱的光,像是嵌着块镜子碎片。
林峰的呼吸彻底停滞了。他认出那件旗袍,祖父的日记里夹着的老照片上,那个主持仪式的女人,穿的就是这件。
女人的身影在黑暗中越来越清晰,她的脸藏在长发后面,只能看到嘴角向上弯起的弧度,和镜中所有的人影一样,诡异而满足。
“找到你了……” 女人的声音像浸过水的棉絮,又冷又湿,“我的…… 第三子。”
话音落下的瞬间,林峰感觉右手突然一阵剧痛,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他低头看去,黑暗中,自己的右手掌心不知何时多了个血洞,鲜血正汩汩往外冒,在地板上汇成一个不断扩大的符号。
而那个符号的形状,和他在笔记本上、手机上、死者身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远处传来消防通道被撞开的声音,赵磊的呼喊声穿透黑暗:“峰子!你在哪儿?!”
女人的身影突然消失了,像是从未出现过。高跟鞋的声音朝着图书馆的方向远去,留下满走廊的霉味。
林峰瘫坐在地上,看着自己掌心不断涌出的血,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 明天凌晨三点,图书馆,必须去。
因为他知道,那个女人说的 “第三子”,不是他。
而是赵磊。赵磊的生辰八字属木,而他自己,属金。
祖父的日记里写过,五行相克,金能克木。
他必须去救赵磊。
可当他挣扎着站起来时,却发现自己的影子在墙壁上扭曲变形,慢慢和地上的血符号融为一体。影子的右手高高抬起,指向图书馆的方向,掌心同样印着那个诡异的符号。
像是在指引,又像是在召唤。
走廊里的灯光重新亮起时,林峰已经不见了。只有墙壁上的影子还保持着抬手的姿势,血符号在灯光下泛着暗红的光,像一只睁开的眼睛。
消防通道的门口,赵磊的呼喊声越来越近,他手里的手电筒光柱在走廊里晃动,照亮了散落一地的玻璃渣和黑色的液体痕迹。
而在他身后的楼梯拐角,一个穿着灰色连帽衫的人影正缓缓站直,右手举过头顶,掌心对着他的背影。那人影的脸藏在帽檐下,只能看到嘴角露出的、和镜中人影如出一辙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