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十七分,林峰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斜切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银线。他摸向枕头边的手机,屏幕亮着,停留在那条诡异符号的短信界面 —— 符号像条被踩扁的蛇,在黑暗里泛着冷光。
后颈的冷汗把衣领黏在皮肤上,凉得刺骨。他记得自己明明是盯着窗外的白影晕过去的,可现在窗帘紧闭,窗台上的保温杯端正地立着,昨晚摔掉的盖子被人扣回了原位。
“搞什么……” 他喃喃自语,掀开被子下床。脚刚落地就踢到个硬东西,弯腰摸起来一看,是赵磊的篮球,不知何时滚到了床底。
风扇还在转,发出单调的嗡鸣。他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凌晨的校园静得像口棺材,只有远处的路灯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洇开一圈圈昏黄的光晕。
楼下的长椅空着,积水中漂浮着几片梧桐叶,没有白裙女人的踪迹。
难道真是幻觉?
林峰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转身想去洗把脸,却发现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亮着。屏幕上赫然是昨晚那个自动生成的视频文件,命名从 “1” 变成了 “2”,创建时间显示为凌晨两点整。
他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
手指悬在触控板上迟迟不敢点开。视频时长比昨晚的多了十秒,进度条末端有个小小的白色标记,像是有人在那里暂停过。
就在这时,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压低的说话声。其中一个嗓音很熟悉,是宿管刘叔,平时这个点早该在值班室打盹了。
“…… 真的没撬锁痕迹?” 刘叔的声音带着颤音。
“您先别急,我们已经联系辖区派出所了。” 另一个陌生的男声沉稳些,“让学生们待在宿舍别出来,尤其是 307 对面那几间。”
307?
林峰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那是张远的宿舍,就在他们斜对门。
他冲到门口,透过猫眼往外看。走廊里站着两个穿保安制服的男人,正用警戒带封堵 307 的门口。宿管刘叔背对着他,手里攥着串钥匙,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咚咚咚。” 有人敲门。
林峰吓得差点跳起来,握紧拳头才稳住声音:“谁?”
“林峰同学,我是保卫处的。” 门外的声音正是刚才那个沉稳的男声,“方便开门问你几个问题吗?”
他犹豫了三秒,拧开了门锁。
门口站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肩章上别着 “保卫科科长” 的牌子,姓周。周科长身后跟着个年轻保安,手里拿着笔记本,正低头记录着什么。
“昨晚有没有听到对面有异常动静?” 周科长的目光扫过宿舍内部,最后落在林峰苍白的脸上。
“异常动静?” 林峰想起昨晚的争吵声,“大概十点多的时候,听到 307 那边有吵架,还摔了东西。”
“具体听到什么内容了吗?” 年轻保安抬起头,笔尖悬在纸上。
“没听清,就听到有人喊‘你不能这么做’,然后是玻璃碎了的声音。” 他努力回忆着,“当时以为是打游戏输了,没在意。”
周科长点点头,视线突然停在林峰的电脑屏幕上:“你通宵没睡?”
“啊…… 对,复习功课。” 林峰慌忙合上电脑,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 他忘了视频文件还在桌面上。
“307 的张远同学出事了。” 周科长的声音沉了沉,“你是他的直系学弟,平时有来往吗?”
张远…… 这个名字像根针,猛地刺破了林峰的记忆。
那个在噩梦里睁大眼睛死去的学长,那个和陌生来电同时段死亡的大三学生。
“没、没有深交。” 他的声音开始发颤,“就…… 上过同一门选修课。”
“知道了。” 周科长拍了拍他的肩膀,掌心的温度烫得人发慌,“警方一会儿就到,可能还会找你了解情况,别紧张。”
两人离开后,林峰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他掏出手机点开校园论坛,最新的帖子已经盖到了三千楼 ——《计算机系张远猝死宿舍!》。
楼主是张远的室友,说今早六点回宿舍时发现门从里面反锁,撬开门锁后看到张远趴在书桌上,已经没了呼吸。评论区里各种猜测炸开了锅,有人说他熬夜打游戏猝死,有人说他欠了网贷被报复,还有人匿名留言说 “昨晚看到 307 窗口有白影”。
白影。
这两个字像冰锥扎进林峰的眼睛。他翻到帖子最下面的现场照片,虽然被打了马赛克,但能看清张远趴在键盘上的姿势 —— 右手呈爪状,指尖死死抠着空格键,后脑勺的头发湿漉漉的,像是被水浸泡过。
和他噩梦里的姿势分毫不差。
“嗡 ——”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赵磊发来的微信:【峰子!看到论坛了吗?张远死了!我们宿舍离得最近,会不会被警察查啊?】
紧接着又是一条:【我和浩子在外面通宵唱 K,现在回去会不会被拦?急!在线等!】
林峰盯着屏幕,手指半天没动静。他突然想起昨晚的争吵声,想起玻璃破碎的脆响,想起那个在雨里站了半夜的白裙女人。
这些碎片像散落的拼图,隐约拼出个令人毛骨悚然的轮廓。
“咔嗒。”
身后传来轻微的声响。林峰猛地回头,宿舍门不知何时开了道缝,冷风顺着缝隙灌进来,吹得电脑屏幕又亮了 —— 他根本没按开机键。
视频文件 “2” 正在自动播放。
画面比昨晚清晰些,还是那条晃动的走廊,但镜头稳定了许多,像是有人举着摄像机在走。走廊尽头的白裙女人这次侧过了脸,长发遮住大半张脸,只能看到嘴角向上弯起的弧度,像是在笑。
视频播放到第十秒时,女人突然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扇熟悉的门 ——307 宿舍的门。镜头慢慢推近,门把手上挂着串钥匙,随着某种无形的力量轻轻晃动。
“砰!”
走廊里突然响起重物落地的声音,紧接着是惊呼声。林峰一把合上电脑,抓起外套冲出宿舍。
307 门口围了不少人,周科长正拦着试图往里看的学生。警戒线被撞开了个口子,一个穿白大褂的法医蹲在门口,手里的镊子夹着什么亮晶晶的东西。
“让让!都让让!” 几个穿警服的人挤开人群,为首的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肩章上的星花在晨光里闪着冷光。
是王警官。昨天在图书馆门口见过一面,当时他正盘问一个偷外卖的小偷。
“周科长,情况怎么样?” 王警官的声音洪亮,压过了周围的议论声。
“初步看是密室,门窗都从里面反锁,没有打斗痕迹。” 周科长递过去一副手套,“法医刚发现门把手上有蜡渍。”
蜡渍?
林峰的心猛地一缩。他想起昨晚视频里的白裙女人,裙摆上似乎沾着什么白色的东西,当时以为是反光,现在想来……
“同学,你怎么在这儿?” 一只手突然搭在他肩膀上。
林峰吓得差点叫出声,回头看见王警官正盯着他,眼神锐利得像把刀。
“我…… 我住对面。” 他指了指自己的宿舍门。
“昨晚听到什么了?” 王警官拿出笔记本,笔尖在纸上顿了顿,“比如争吵声,或者奇怪的声音。”
他咽了口唾沫,刚想说出争吵和玻璃破碎的声音,眼角余光突然瞥见 307 门口的垃圾桶 —— 里面扔着个破碎的玻璃杯,碎片上沾着淡黄色的液体,像是没喝完的可乐。
张远的朋友圈昨晚十点还发了张可乐配泡面的照片,配文是 “肝论文的夜晚”。
“没、没听到什么。” 林峰突然改了口,“我睡得早。”
王警官的眉头皱了皱,没再追问,转身走向法医。林峰看着他的背影,后颈的冷汗又冒了出来 —— 他刚才分明看到王警官的笔记本上,记着昨晚那个陌生号码。
人群突然一阵骚动。有人举着手机大喊:“快看校园网!张远的死亡时间出来了,凌晨两点整!”
凌晨两点。
视频文件 “2” 的创建时间,也是凌晨两点。
林峰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挤出人群冲回宿舍,趴在马桶上干呕起来。冷水扑在脸上时,镜子里的他脸色惨白,眼下的乌青像被人打了一拳。
抬起头的瞬间,他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笑了。
不是他的表情 —— 镜中人的嘴角咧到耳根,露出白森森的牙齿,而现实中的他明明在皱眉。
“啊!” 林峰吓得后退一步,后脑勺撞在瓷砖上。
镜子里的影像随着他的动作扭曲起来,像是水波被搅乱。等画面重新稳定,镜中人又恢复了正常,只是眼底多了些红血丝,像哭过。
他连滚带爬地冲出卫生间,抓起桌上的电脑就想砸。手指摸到触控板的瞬间,屏幕又亮了 —— 视频文件 “2” 的结尾多出一段新画面:张远趴在键盘上的背影,和论坛照片里的姿势一模一样。
而在他身后的窗台上,放着个橙红色的保温杯,掉漆的地方闪着银光。
那是他的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