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像淬毒的匕首，精准地捅进了柯南心脏最柔软、也是最鲜血淋漓的伤口。
剧痛传来，但他强行忍住了。极致的愤怒过后，反而是一种冰冷的清醒。
他知道，对方在故意激怒他，想看他的丑态。
柯南强迫自己扯动嘴角，露出一丝同样冰冷的、充满蔑视的笑容。
“呵……你这些低劣的手段，如今已经激怒不了我了。”
他后退一步，拉开距离，语气带着刻意的不屑，“我先前说过！翻来覆去，你也就这点拿不上台面的本事了。我看透你了！！要是没别的事——”
他作势转身：“我就走了。没空陪你在这发疯。”
他的脚步刚刚挪动，身后，传来了远介平静无波的声音，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柯南的脚步顿住了。
他没有回头，但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
远介似乎并不期待他的回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带着一种奇特的回响：“这里，就是我刚来米花，在港口卖鱼的时候，住的地方。”
他顿了顿，像是在回忆，“昨天，在藤沢水产市场那张老摇椅上睡了一觉……今天不知不觉，就走回这里了。发现租金还没到期，就上来看看。打扫打扫卫生。”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这肮脏破败的、凝结着他最初落魄记忆的每一寸空间，语气平淡，却蕴含着某种复杂难言的情绪：“毕竟，人……不能忘本，不是吗？”
不能忘本？
柯南猛地转过身，脸上最后那点伪装的冷静也彻底碎裂，被一种极度的不耐和更深的不解所取代。
“你到底想说什么？！”
柯南低吼道，像只被逼到墙角、龇出乳牙的幼兽：“高桥远介！我知晓你的真面目！你对我也了如指掌！我们之间，早就到了这种你死我活、不死不休的局面！”
“你现在跟我讲这些？讲你这破烂的出租屋？讲你不能忘本？！”
他嗤笑一声，带着破罐子破摔的尖锐讥讽：”怎么！？？是想让我这个‘工藤家的大少爷’，听听你从一个底层卖鱼贩，如何逆袭打拼到今天这一步的‘励志故事’吗？！“
”是想让我夸赞你吗？！佩服你的‘努力’和‘坚韧’吗？！”
他向前一步，尽管身高悬殊，气势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逼人：“可惜了！高桥先生！有些东西，你生来没有，你永远也不会有！“
”无论你赚了多少钱，拥有了多少势力，包装得多么光鲜！”
”你一天是卖鱼的，你这辈子，都是个臭卖鱼的！！！“
最后那句话，像淬毒的冰锥，狠狠掷出。
高桥远介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几乎没有变化。
直到柯南说完，他才几不可闻地，缓缓叹了一口气。
那叹息轻得像羽毛，却仿佛承载着千钧重量。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柯南，仿佛穿透了这肮脏的墙壁，看向了某个遥远而虚空的地方。
嘴角，竟然又勾起了一抹极淡、极疲惫、也极苦涩的笑容。
“是啊……你说得对。”他轻声承认，每个字都像从胸腔深处艰难地挤压出来：“有些东西，生来没有，就永远不会有。”
他的目光重新聚焦在柯南脸上，那里面没有愤怒，没有怨恨，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令人心悸的苍凉和……了悟。
他！悟了！
“不管我再怎么努力，爬到多高的位置，取得多少你们这些人眼里所谓的‘成就’……在你眼里，在很多人眼里........
我永远都是个需要被警惕、被审查、被打上问号的‘潜在犯罪分子’。”
他的语速很慢，声音也越来越低沉，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能穿透灵魂的穿透力。
“永远都是个……”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一字一顿，清晰无比地，重复了那个词。
这一次，不是柯南说的，而是他自己，用一种近乎自我凌迟的平静语气，说了出来：“臭、卖、鱼、的。”
最后四个字，被他咬得极重，极清晰。没有愤怒，没有自嘲，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冰冷的陈述。
“！”
柯南只觉得一股寒意，并非来自外界，而是从他的尾椎骨猛然窜起，瞬间沿着脊柱冲上头顶，让他头皮阵阵发麻，浑身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击着肋骨，带来窒息般的闷痛。
一种极其不祥的、仿佛站在悬崖边缘、脚下岩石即将崩碎的预感，死死攫住了他。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来打破这令人恐惧的寂静，来反驳，来继续攻击，但喉咙像是被冻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只是僵在原地，看着高桥远介。
远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有失望，还有一种……柯南无法理解的、近乎“怜悯”的东西？
不，不可能。他，到底想干什么！？？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然后，远介移开视线，走向房间另一角，那里放着一个不起眼的旧背包。
他从里面，拿出了一台小巧便携的投影仪，和一个连接好的平板电脑。
“我这里，有一个东西。”远介背对着柯南，声音恢复了最初的平淡，甚至有些漠然：“你好好的，看一看。看完之后，我们再聊！”
他没有多解释，也没有任何铺垫。只是熟练地操作了几下，将投影仪对准了房间里那面相对干净些的、污渍斑驳的墙壁。
“嗡”的一声轻响，投影仪启动了。
一束惨白的光柱刺破昏暗，打在墙上。
画面一开始是剧烈晃动的，伴随着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显然是拍摄者的声音.........
观看拍摄角度，似乎是......某种，头部拍摄设备！！柯南疑惑的推理、分析着......
他知道，高桥远介，不会让自己看没有用的东西.......
随即，画面传来呼啸的风声、远处海浪拍岸的哗啦声，以及……某种更沉闷的、噼啪燃烧的声音，和隐隐约约、由远及近的警笛鸣响。
画面稳定了一些，但仍然昏暗，只能看清是在一片海滩上。
镜头掠过潮湿的沙地，上面有凌乱的脚印和……大片大片、在微弱光线下呈现暗黑色的、触目惊心的血迹！
血迹尚未完全干涸，蜿蜒伸展，像一条条狰狞的、通向地狱的暗河。
柯南的呼吸骤然停止。眼睛死死地盯住屏幕，瞳孔因为极度惊骇而缩成了针尖大小。
镜头顺着血迹移动，然后，定格。
一个魁梧的、穿着黑色大衣的身影，脸朝下趴在血泊之中，一动不动。即使光线昏暗，即使画面模糊，即使那个人趴着……
但那顶几乎成为标志的黑色礼帽，那身熟悉的、代表死亡的黑色大衣……
还有那个墨镜————
伏……伏特加？！
是伏特加！！！
“！！！”
无声的惊雷在柯南脑海中炸响！
他整个身体如遭电击，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
极致的寒意瞬间淹没了他，四肢百骸的血液仿佛被瞬间抽干，冰冷彻骨。
头皮发麻的感觉如此强烈，以至于他感觉自己的头发都要根根倒竖！
伏特加……组织的高层行动人员，琴酒最忠实的搭档……就这样像条死狗一样倒在血泊里？生死不明？
是高桥远介干的！！？？？
这……这真是高桥远介干的？
他真的……他真的做到了这一步？！
对组织发动了如此直接、如此血腥的袭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