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那近乎惨白的光,不知何时已经染上了一层柔和的、蜜糖般的金黄。
太阳开始西斜,把港口的吊车、集装箱和生锈的仓库外墙拉出长长的、变形的影子。时间像是被无形的手拧紧了发条,每一分每一秒都沉甸甸地压下来。
在宫野明美与琴酒会合地的斜对面.........高桥远介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
远介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没有温度的弧度。
工藤新一,小东西,想用小兰来玩我!
你等着,这次,我不玩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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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透过“一条鱼”集成在他视网膜中的增强现实界面——观察着下方空旷的仓库内部。
灰尘在斜射进来的光柱里缓慢浮动,堆积的废弃木箱散发着霉味,地面有深色的、疑似机油的污渍。很标准的交易——或者说处决——场地。
然后,车声由远及近。
先是那辆标志性的黑色保时捷356A,像一条沉默的鲨鱼滑入仓库侧面的阴影。
车门打开,琴酒那身黑色大衣几乎与车厢内部的黑暗融为一体。
他下车,没有立刻走动,而是站在原地,银白色的长发在从门口漏进的微光里泛着冷硬的光泽。
他在观察,像野兽确认领地是否安全。伏特加跟在他身后半步,体格魁梧,但姿态里透着对前方男人绝对的服从。
远介的呼吸频率没有变化,但心脏的收缩稍微加重了一瞬。
琴酒。
即使不是第一次与这个男人打交道.......
即使在“一条鱼”基于未来信息推演的数千种可能性中,与这个男人的正面冲突,风险系数始终标红。
接着,是那辆红色的轿车。它开得更慢,更犹豫,在仓库门口停驻的时间也更长。
终于,驾驶座的门打开了。
宫野明美走了出来。
远介的瞳孔微微收缩。透过镜片,他能看清她脸上的每一个细节。
她今天化了比平时稍浓的妆,大概是想用脂粉掩盖苍白,但紧绷的嘴角和过于明亮的眼睛出卖了她。
她的右手一直放在外套口袋里——那里面的硬物轮廓,远介不用扫描也能猜到是什么。
但真正让远介在意的是她的眼神。那里面当然有恐惧,深入骨髓的恐惧,面对琴酒这样的人不可能没有。
可在那恐惧之下,翻涌着一种更坚硬、更冰冷的东西。不是绝望,而是一种……下定某种决心后的凛然。
甚至,当她环顾空旷的仓库,手指在口袋里轻微调整握枪姿势时,远介捕捉到她眼底一闪而逝的、近乎杀意的寒光。
............
有意思。远介无声地动了动嘴唇。变量。
这就是活生生的人,无法被数据完全预测的变量。
明美走进了仓库。她的脚步踩在水泥地上,发出清晰而孤独的回响。
她在空旷的场地中央站定,深吸一口气,然后朝着阴影处喊,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尖利:“你们在哪里!?快给我出来!”
沉默了几秒。
然后,一个冰冷、平滑、带着戏谑质感的声音从仓库另一头的立柱阴影后传来:”不用喊了。”
琴酒缓步走出,伏特加如影随形。西斜的阳光恰好从他们身后高处的破窗射入,给他们周身镀上了一层暗金色的轮廓,脸却陷在逆光的阴影里,只有琴酒嘴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清晰可见。
“真是辛苦你了~广田雅美~”他顿了顿,像是享受这个名字带来的讽刺效果,“不!应该叫你,宫野明美才对……”
明美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但她挺直了背脊,迎向那两道冰冷的视线:“好了,我人已经来了,我妹妹呢?”
她的声音在努力维持平稳,但尾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远介注意到,她问话时,眼神快速扫过琴酒和伏特加的身后,又瞥了一眼仓库几个可能的出入口——她在确认环境,在计算。
甚至,她在等待些什么,是安室透的援助!??抑或是自己(高桥远介)的后手!??
她不得不来.......
但此刻的她,有了希望,她只想,活下去.......
她在期待高桥远介与零君的后手,穿着防弹服.......她在期待着.........
“好了,”琴酒似乎懒得废话,伸出手,“你可以把钱,交过来了。”
“钱不在我这里。”明美回答得很快,快得像是早就准备好的台词,“我把钱,藏在另一个地方了。”
“纳尼?!”伏特加忍不住低吼出声,上前半步。
琴酒抬手,止住了他。他的目光像手术刀一样刮过明美的脸:“哦?那在哪里?”
“我妹妹在哪里?”明美不退反进,声音也提高了几分,那层伪装出的软弱正在剥落,露出底下坚硬的质地。
“先把我妹妹带过来!这是我们约好的!等这件事情结束后,你们说过,可以让我们姐妹,脱离组织的!”
她的胸膛微微起伏,握着口袋里的枪的手,一定收紧了。
琴酒看着她,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那笑声里没有温度,只有纯粹的、残忍的玩味。
“脱离组织?”他重复着这个词,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可笑的笑话,“这恐怕……非常难。”
他向前走了一步,阳光终于照亮了他半张脸,墨绿色的眼睛冷得像结冰的湖底。像暗夜中的狼.......
“你妹妹,就算是在组织里,也算是少数头脑顶尖的科学家。更别说……”他刻意停顿,欣赏着明美脸上血色一点点褪去,“她负责的,可是‘那个项目’。”
他不必明说。Aptx-4869。组织的核心机密之一,由宫野志保——代号雪莉——主导开发的致命毒药。
“她跟你可不同。”琴酒的最后通牒,轻飘飘地落下,却重如千钧,“组织现在,非常需要她的效劳。”
完了。所有的伪装,所有的侥幸,在这一刻被彻底撕碎。
明美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然后像破碎的瓷器一样,出现了细密的裂痕。
那不是悲伤,是愤怒,是被愚弄、被背叛、被逼到绝境后轰然爆发的、滔天的怒火。
“你们……”她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颤抖着,“从一开始就在骗我——!!!”
这一声怒喝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带着绝望的尾音,刺耳极了。
远介刚打算行动.......
也就在这时,远介眼前增强现实的界面上,边缘忽然跳出一个微小的、红色的提示标记。
不是仓库内的,是来自外围。一个矮小的、穿着蓝色西装的身影,正借助集装箱的掩护,极其小心地向仓库侧面的一个位置移动。他戴着口罩,但那个发型,那个轮廓……
江户川柯南。
他真的来了。
比预计时间早了不少......呵呵,原来真的是你~
不仅来了,而且选择了这样一个贴近、却又相对隐蔽的观察(或者说,伏击)位置。
远介的舌尖抵了抵上颚,一股复杂的感觉涌上来——棋逢对手的兴奋,计划被打乱的烦躁,以及对那个孩子居然真敢把小兰作为诱饵的、冰冷的怒意。
这些情绪糅杂在一起,最终化作眼底更深沉的晦暗。
看来,这个给琴酒的电话,是不用打了.......
现在,随机应变吧~
好,很好。工藤新一,你执意要跳进这个漩涡。那我就让你看看,真正的暗流有多急。
下方的对峙已到临界点。
“好了,该结束了。”琴酒似乎失去了最后一点耐心,右手探入怀中。
当他再伸出手时,那支黑色的伯莱塔m92F已经稳稳地指向了宫野明美的眉心。枪身在昏黄的光线下泛着哑光。
“快说,钱在哪里?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冰冷的枪口,死亡的宣告。
明美看着那黑洞洞的枪口,脸上的愤怒忽然奇异地平静下来。那是一种认命般的、甚至带着嘲讽的平静。
她慢慢地,同样从口袋里掏出了自己的枪——一把看起来有些旧的小型左轮,颤抖着,却坚定地举起来,对准了琴酒。
“我妹妹……”她轻声说,眼泪终于从眼眶里滚落,但声音却异常清晰,“如果她出了什么事……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她的手指,扣上了扳机。
仓库里的空气凝固了。灰尘似乎都停止了浮动。伏特加屏住了呼吸。琴酒的眼神锐利如刀,扣着扳机的手指微微收紧。
就在这千钧一发、仿佛时间本身都被拉长的瞬间——
一个极其轻微、但绝不属于此地应有声音的“噗”声,从仓库侧面那个破窗方向传来。
那,貌似是什么东西落地,不,在地上弹跳的声音......
琴酒的瞳孔骤然收缩!
野兽般的直觉在内心疯狂尖叫!不是来自眼前女人的枪口,是来自侧后方!有埋伏!
“什么人?!”琴酒厉喝出声,身体本能地就要向侧方闪避,枪口也随之偏移!
但,已经晚了。
“一克(KEI)——!!!”【bGm响起~】
一声属于少年的、却灌注了全部憎恨与力量的怒吼,撕裂了仓库里死寂的空气!
侧后方处,那个戴着口罩的矮小身影腾空而起!
夕阳的光恰好照在他身上,给他周身染上一层燃烧般的金边。
他脚下的增强足球鞋七彩爆闪,腰带中弹出的特制麻醉足球,在下一秒被一股恐怖的力量击中!
那不是踢球。
那是释放。
是工藤新一——被剥夺了身体、身份、乃至正常人生的高中生侦探——积压了数百个日夜的所有愤怒、屈辱、不甘和恐惧的总爆发!
就是眼前这个人!这个银发黑衣的男人!是他,在热带乐园的夜色里,用冰冷的手和更冰冷的毒药,将自己从云端打入地狱!
是他,让自己从光明正大守护在小兰身边的工藤新一,变成了只能躲在眼镜后面、用孩童身份掩饰一切的江户川柯南!
是他,让自己眼睁睁看着另一个男人以强势的姿态介入小兰的生活,而自己连愤怒的资格都显得可笑!
罪魁祸首!!!
足球化作一道模糊的残影,撕裂空气,发出低沉的、令人心悸的音爆!
它不是直线,在空中带着细微的、刁钻的旋转,甚至在最后一刻似乎还在根据琴酒闪避的微小趋势进行着调整!
足球表面,阿笠博士添加的特殊涂层与空气剧烈摩擦,竟然迸发出一圈转瞬即逝的、梦幻般的七彩光晕!
这不是科学能完全解释的现象。这是意志灌注于科技产物后,迸发出的奇迹一击!
“砰——!!!!”